坏名声,就这么简单

作者:闵荣军 日期:16-01-07 字体:  标签:简单 阅读:

  女人下班回来,一头栽进厨房,履行自己的义务。

  男人回来了,未换拖鞋,地板上留下他带泥的鞋印,特别明显。他全身倒在沙发上,猛吸一口烟,吐了一大片烟雾。他期待女人的数落,可是,却令他失望。他开始骂骂咧咧,是针对女人的。

  女人没有往日的激动情绪,强忍住。将饭菜端上餐桌后,开口叫道:“请您坐过来吃饭!”

  这一句平常而礼貌的语言,点燃了男人的肝火。“老子不吃!老子不吃都饱了!”

  女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她和他生活快两年了,已经掌握了他的暴躁性格。“干嘛生这么大火?人是铁,饭是钢,工作上的事,冷静对待,对自己身体有好处。操之过急,会弄巧成拙。先吃饭,咱们交流交流,万事都有执迷之时,或许我能帮你解开这个结,咱们一同越过这个坎。”

  男人确实站起来,走向桌边。“哗啦”,长方形的大理石餐桌被他掀翻了,精致的瓷盘打碎了,饭菜在地板上冒着热气。

  女人震惊了,手里的汤匙握得紧紧,呆若木鸡。她看着自己辛苦了近一个小时的业绩,没讨上自己男人的欢心,反而成为他发泄的对象,瞬间被无情的摧毁,化为乌有,心里极不舒坦,涨红了脸,气愤地说:“你不吃,总不能也不让我吃!我下午还要上班,不吃饭,咱没精神去采访。”

  男人听到“采访”二字,更加气急败坏,拾起地上半片瓷盘,里面还粘连着几丁点肉丝,他猛力将它蒙向女人的樱桃小嘴。“吃,老子让你吃!”

  女人条件反射急忙躲闪,锋利的破瓷盘边划破了女人的脸,留下至少有十公分长的口子,占据了女人半边脸的重要位置。血像火海中找到出口的孩子,快速奔跑出来,淌至女人下颌,牵线似的注入她洁白的连衣裙。她没有采取措施,变得大义凛然,昂首挺胸,视死如归,双目怒视男人。

  男人的发泄没有受到女人的强烈反抗与怒斥。他认为女人一定知错了。此时,他对女人已经狠之入骨,方才的教训,还没有完全解除他的心头之狠。他不屑一顾,置之不理,又回转刚才的沙发位置,吞云吐雾。

  女人很内向。她对这晴天霹雳的残忍打击无法容忍,她想到了死。怒目圆睁,直挺挺地站站着,任凭鲜血往下流。

  女人倒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男人终于将视线转移到女人身上。他着急、着慌,拨打了“120”急救中心……

  傍晚,女人苏醒了。她看看周围的环境,知道自己躺在医院里,没有死。她的脑子里又一次回放了那一幕,泪水开始悄无声息地流淌……

  男人弯下腰,伸长脖子,凑过脸,有些悔恨地问:“你醒了,都怪我遇事不冷静,请你原谅!”

  女人不明白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伤心极了。她的眼泪没有因此停止。她没有搭理他。

  冷战在沉默中激烈地进行。男人在思考产生的结局将会如何。女人在哭泣中也在思考他们之间将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男人有着美好的想法,也有着最坏的想法。女人也有着美好的想法,也有转不了弯的最坏的想法。

  女人一直不开口。男人特别尴尬地侍候着。唯有眼神变幻才能促进彼此之间甚微交流、感受、意会、折磨、悲苦的工具。

  女人请假住院,她所在的单位是一家市(地)级报社。同士纷至沓来,前往医院探望她。

  女总编关切地询问情况,女人向她叙述了受伤经过。发生事件的起因,女人用摇头代替了。女总编很心痛,很愤怒。虽未点明道姓,但也是明确所指。“这是典型的家庭暴力,我们报社必须让实施暴力者受到严厉的惩罚!”女人静静地听进心里,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女总编瞟了站靠病床的男人,愤恨地甩手出门。

  两位男副总编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缠着纱布的脸确实折磨着他们的眼睛。毕竟是文化人,都已经年过四十,成家立业。他们问明发生事件的经过,至于起因,女人仍然用摇头代替。他们忽视了男人的存在,精心地安慰了女人。临离开时,戴高度近视眼镜、穿西装系领带的坦白地说:“我们报社的记者都是用殷实的文字记录着真实事件,书写真实的感人事迹,宣传伦理道德,唤起人的良知。同时,也揭露一些社会的阴暗面,抨击一些肮脏的、不循规蹈矩、不遵纪守法、损害人民群众利益、违背良心与道义的丑恶现象。我们有什么错?我们的记者遭受如此伤害,我们一定要跟踪报道,给社会一个水落石出的交待。”颧骨高耸、穿夹克的说:“女人是娶来疼的,不是娶来当发泄筒的。这纯属没有人性的暴力摧残,我们坚决寻根问源,让这种残忍的男人受到严厉的惩处。”他们临走时,斜视坐在凳子上的男人一眼,没打招呼就走了。

  男人每天经受着数落、唾骂和义正辞严的教训。他忍气吞声,没有一句辩解。

  “他不会是脑子进水了吧?”女人有时也这么想。

  小兰是个实习记者,省大新闻系学生。她活泼可爱,涉世不深,也有急于求成、急功近利的单纯想法。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呀,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写,什么都敢报道。审阅稿件时,曾受到责任编辑的多次批评。她是报社最后一位来看望女人的。她还在病房外,银铃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姐,你嘛躺下,我嘛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同病相怜啦!”

  女人撑起身子,把小兰拉到身边,关心地问:“妹妹,你不是住在你姐家吗,怎么被赶出来了?”

  “现在这个时代,文盲加流氓的官员越来越多了。前几天,我在周末副刊发表了一篇题为《卖官须按职位比例分成》后,我姐夫说我是他们家的叛徒,泄露了他们的秘密,我怎么解释都不起作用,只好离开他们家。”小兰生气地说。

  “文学作品都来源于生活!他们哪分得清什么是新闻报道,什么是文学作品。做贼心虚啊!”女人感叹地安慰小兰。

  “姐,你又是什么原因被他打成这样的?”小兰问。

  女人摇了摇头。

  男人在傍边听了,脸红一阵白一阵。急促地问小兰,“你的笔名就是伤人心,那她的呢?”

  “伤心人!”小兰随口而答。

  男人“扑通”跪下,抽打着自己的脸。央求地对女人说:“请你原谅我,这是一场误会!”

  女人明白了她被打的原因,冷笑着说:“不用求饶,已经没有实际意义了!咱们彻底决裂!”

  “你也是在做这样的事?”小兰惊奇地问。

  男人点头后再没抬起头来。

  女人沉思片刻,对小兰耳语了很长时间

  这个男人便是我的表弟。当年,他花了五万元去买正科长职务,不但没有如愿以偿地得到提拔,而且,因伤害赔偿了爱人十万元,并通过人民法院判决:他与爱人离了婚。新闻体还将他作为家庭暴力的典型予以连续报道,炒作得沸沸扬扬。至于怎么打女人,说法不一。时至今日,已经十五年过去了。凡是女人一提到他,火红的夏日,仍打着寒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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