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口镇“文革”琐事

作者:呼楠拜·努尔哈斯木 日期:21-01-06 字体:  阅读:

  儿时几乎每天听到来家里吃饭、喝茶、拉家常的老军垦们谈论文革琐事:记的那是1967年深夏的一天,72团400多名造反派乘坐几十辆解放牌汽车雄心勃勃地闯进二牧场,瞬间牧场场部、武装部、招待所、仓库先后被洗劫一空,使得山深僻壤的草原小镇寨口的文革雪上加霜,动乱不堪。努尔哈斯木同很多男性职工一道被调往奶粉厂驻守,因为奶粉厂是当时国家三家奶粉厂之一,即上海奶粉厂、内蒙古奶粉厂、寨口奶粉厂,努尔哈斯木的妻子库里潘与八个孩子无助地留在了当时造反派的窝——寨口镇。

  牧场民兵虽然由场领导组织过几场冲锋,但都被场部大门口炮楼内的造反派击退,还扔了手榴弹,手榴弹的爆炸炸伤了几匹冲锋队战马和队员,当时坚守炮楼的造反派指挥官下令机枪扫射,机智的机枪手故意让机枪卡壳,避免了一场杀戮。撤退的冲锋队员返回了奶粉厂驻地,伤员送到场医院得到及时的救治,不久全部伤愈归了队,幸好此次战斗没有造成人员损失。

  自从那天起,努尔哈斯木一个叫柳文才的邻居不知是自卫还是另有图谋,每天都在自家门口的大石头上“嚯!嚯!嚯!”地磨刀,牧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经过柳文才家门口时,总是看见柳文才用一种敌视的目光死盯、死看、偶尔辉辉闪亮的砍刀,总让人不寒而栗,快步匆匆离开。但在第一场武斗开始时,柳文才不幸第一个被流弹击中,一命呜呼、命归黄泉,他那磨的雪亮的大刀也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便成了造反派的战利品。

  有一天,有个小孩跑来告诉努尔哈斯木的爱人库里潘:“阿姨!那个矮冬瓜理发师阿姨在场部篮球场打你家儿子吐达洪呢!”。库里潘听此消息顿时火冒三丈,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向场部篮球场奔去,库里潘一路狂奔来到了篮球场。果不其然只有154厘米身段的邻居理发师正在痛打儿子吐达洪。库里潘气不打一处来,左右看了一看,见没有人,跑上前一把抓住理发师的领子,和理发师扭打在一起,经过库里潘用力拉扯、纠缠,理发师终究被库里潘重重摔倒在地,库里潘骑在理发师身上一顿暴揍,打得理发师苦苦求饶、喊爹叫娘……

  当晚,理发师带着几个老乡气急败坏地来到库里潘家,准备报被暴打的仇,他们人多势众,一会儿强拉门把,一会儿敲砸窗户,一会爬到屋顶,在门前、屋顶上来来回回走动、嘀嘀咕咕、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库里潘安顿好几个孩子,手拿一把斧头早早站在门口,一遍又一遍大声警告:“你们进来试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几个人战战兢兢后退,但一会又来拉门、砸窗户,库里潘深怕这一群人向屋里开枪或投掷手榴弹,把毡子叠成四层,还浇上水,钉在窗户上,毡子后面还顶了一张厚实的松木桌子,以防不测。这帮人不敢轻举妄动,等到天发白了就跑得无影无踪、渺无音训。

  到了白天库里潘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该干什么干什么,该骂街就骂街,担水时把房门锁紧,然后拿上一把大砍刀,挑着两只桶去寨口河边担水。然后给孩子们做饭、洗衣服、劈柴、喂鸡,到了晚上闭门不出。一到夜幕降临,那些人再次出现,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一会儿拉门,一会儿砸窗户,一会儿上房顶,但就不敢冲进家门,因为库里潘每次都警告:“想死的进来试试,必无葬身之地!”那帮人一晚上都在门外走动,但就是不敢冒然行事,库里潘也手拿利斧整夜守在门口,保护着孩子们的人身安全。

  有一天,在深山里放羊的努尔哈斯木的哥哥玛坦来到家,这让库里潘喜出望外,因为有了孩子们伯伯就不用怕那些不速之客了,况且保护侄子、侄女也是孩子们伯伯的义务。但是孩子们的伯伯感觉周围的人都怪怪的、人与人不说话、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而且充满敌意。孩子们的伯伯见状索性要逃之夭夭,开始备马。库里潘见状一把拉住马缰绳死活不放,孩子们的伯伯更是胆怯,一跃骑上了马背。库里潘不顾礼节用脚蹬着马,活生生地把孩子们的伯伯拉下了马,这可是在哈萨克民俗中是大不敬之举,库里潘顾不了那么多了。孩子们的伯伯紧紧抱住马的前腿蹲在那里,头也不抬、甚至是在发抖,库里潘见留住无望,就放弃了纠缠。孩子们的伯伯好像摆脱了缰绳的烈马,瞬间向草原深处奔去,就连头也不回。

  还有一天,邻居热赫木的母亲阿布扎丽汗从八连女儿库丽玛丽娅家回来,见儿子家没人,便留宿到库里潘家,白天库里潘好生招待邻居大妈,给老人家做好吃的饭菜,让老人家喝足奶茶,实际上是留下老人给自己壮胆。到了晚上那些人又来拉门、砸窗户、爬屋顶、在门前走动、嘀咕,库里潘依旧拿着雪亮的斧头看守自家的门,这可把大妈吓了个半死,大妈轻手轻脚爬到库里潘身边,唉声叹气地劝导库里潘:“千万不要吸烟,不然会让外面的坏人看到的,我这是掉进了豺狼窝啊!”第二天一早,大妈草草喝了早茶,也回八连女儿家去了。

  留守在奶粉厂的民兵们在骆驼山上警戒时,每晚月光下都发现努尔哈斯木家周围有一群人影晃动,而且是是多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大家都为库里潘捏了一把汗,低声嘀咕:“如果库里潘冒然出门凶多吉少、必死无疑,但愿上苍保佑努尔哈斯木家人吧!”第二天一早,奶粉厂领导得知消息后,就决定派人解救努尔哈斯木一家,当全副武装的接应队员来到库里潘家,接他们迁往奶粉厂时,库里潘就对左邻右舍的人们大声警告到:“如果有谁敢动我家的一只鸡娃子,我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经过几场战斗,终于把外来造反派赶回去了,寨口镇获得昔日的安宁,大家陆陆续续返回了家园,此时库里潘发现自家的鸡一只也没有少,而且房子也安然无恙,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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