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

作者:黄彭年 日期:21-01-04 字体:  阅读:

凝望

  ——张育才和王蕙明老人爱情长跑八十余年

  这,不是好莱坞的剧照。丈夫和妻子各自坐着轮椅,隔窗深情地对视,无言胜有言。一旁的护理拿起手机,拍下了这感天动地的一幕。

  相伴到相望

  丈夫张育才,妻子王蕙明皆已九十五岁以上。六七年前他们从美国的休士顿搬到长庚养生村,夫妇形影不离。一年半前的一天,丈夫在家里重重的一跤打破了他们宁静生活。之前丈夫也摔倒过,但身体无大碍。这一次不同了,钟点工离开后丈夫跌倒在地,不省人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妻子蕙明回到家,急忙想把丈夫扶起来,但是尝试多次都没有成功,流着心酸眼泪的妻子马上打电话到楼下门房请他们上来帮忙。门房和护理人员接电话后第一时间来到他们住房急救,然后叫来救护车把育才老人送到医院。

  从此丈夫育才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妻子蕙明无力照应。因此就不符合养生村住户的规定,考虑再三,也只能让丈夫从林口医院搬到长庚护理之家,那里有二十四小时的护工,有医护人员。虽然两幢楼只相距几十米,但从此要分居两处,对这对恩爱的老人实在是痛苦而不得已的决定。

  在起初的日子里,妻子可以自由去护理院探访的,妻子起床后料理好自己日常生活事务就毫无例外地借助手推轮椅来到丈夫的床边陪伴,直到规定的就寝时间。按理说丈夫三餐可由护工喂食,妻子坚持自己侍候,一口一口地把病房特备的流汁饭菜送进丈夫口中,相互凝视着,一切都在不言中。妻子也总是喂完了丈夫以后才找时间去食堂吃饭。

  他们好不容易适应日夜相守到分居的生活,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打断了他们新常态。为避免疫情波及护理院,家属不再能进入病房。这对夫妇的爱情长跑护理院上下皆知,理解这对老人相互牵挂的情意,在固定的时间护理人员总是推着丈夫到探视的窗口,夫妇俩隔窗相望,这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上海,爱情的起点

  育才和蕙明这对老人的爱情长跑的起点当追溯到八十年前的大上海。上世纪三十年代,王家是丹东颇具名望的大户人家。那时强盛起来的日本已不满足于霸占朝鲜半岛,又把铁蹄踏进了中国的东三省以致大部分中国国土。鸭绿江畔与朝鲜隔江相望的丹东成了日本侵华的起点,为逃避日本的蹂躏,王家十余口人举家南迁,先落脚北平(现北京),为时不长,日本人跟踪而至,全家唯有继续南下。

  王家和张家掌门人曾经先后经理过同一家洋行,彼此认识且有一定友情,又同受日军侵华的影响。张家先一步南下上海安身。有意继续南下的王家遂托张家帮助在上海物色一处安家,由此两家在当时还相当偏僻的长乐路一个弄堂里做起了相隔不远的街坊。

  同是北方人的王家和张家做了街坊,免不了成了密切往来的朋友。王家有八女一男,一反旧时传统,主人思想开放,重子女教育,无论男女,一律送校读书,家风使然,子女多至高等教育。及至在上海定居下来,年岁倒数第四的六女蕙明上了初中。人生的旅途有很多偶然,奇遇。张家有一个小男孩,他就是前述的主人公,张育才,跟着长辈常到王家串门。本来不爱说话的育才,活跃了,话多了,课余,周末,只要有时间就往王家跑,因为他跟王家唯一的男孩是同学,而且那里还有和他年纪相彷的王家兄弟姐妹们。因为他们的年龄都很接近,可以大家一起说话,做事,讨论学习,也跟蕙明最为投缘。到后来,每遇饭期,添一双筷子,育才就和王家兄弟姐妹们共桌就餐。以致于后来王家人们回忆往事,无不打趣地说育才打小就是王家人了。如果王家没有落户上海,如果两家不是邻里……育才和蕙明还会有长跑起点吗!写到这里,不勉怀疑,命运缘分是天定的。

  相随相伴八十余年

  中学时期育才遇上了蕙明,虽算不上青梅竹马,但年纪尚幼的他们是“谈得来”,起初还只是一份纯净的友谊。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虽不是同班同学,但始终是谈得来得好朋友,从“谈得来”到和“对”的人无话不谈。年龄的增长,他们产生了爱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们山盟海誓,他非她不娶,她非他不嫁。

  由于历史的原因,张家和王家在四十年代末都先后去了台湾。虽然不再是邻里,两人共度人生的意志弥坚。为排除家庭的干扰,育才到偏僻的乡村当起教师,蕙明也离开舒适的城市与育才同甘共苦,相夫教子,其乐融融。后来育才的才干被台湾石油公司发掘,派往美国分公司任职,后升至副总经理。起初几年蕙明独自在台抚养三子,后追随育才赴美几十年,其后又从纽约回到台湾数年直到育才退休。

  在人生八十余年的旅途中,他们记不起何年何月何日红过脸,争吵过。育才可谓丈夫的楷模,凡是自己能揽下的,总是安排得好好的。如今丈夫育才住进护理院,蕙明顿时手足无措,不会理财,只能由儿子从美国远程操作,不会烧饭,只能食堂用餐。病床上育才也仍是对爱妻放心不下。他们的爱融入了骨髓,贯穿生命的旅程。

  叶落归根

  退休后的育才定居到休斯顿近郊的美丽小镇舒格兰,英文寓意如糖一样甜蜜的土地,又是美国的南方,和台湾一样温暖。他们把自己的余生奉献给上帝,双双是教会合唱团成员,也是教会的义工,在奉献中得到平安喜乐。

  一次偶然的事故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一天,他们的车在停车场被人撞坏了,在居住分散的美国,没有了车寸步难行,何况对于年近九十的他们。雪上加霜的是,在美国年逾九十就意味着不再可以合法开车,他们不得不考虑重新选址养老,度过余生。如依华人传统,可以向远在加州的儿子们靠拢,但他们不愿连累后辈。华人还有一个传统,就是叶落归根,他们从台湾派来到美国,那里有亲友亲情,承载了一生大部分的记忆。经实地考察,并得到儿孙的理解和支持,他们选中了着名的长庚养生文化村安度余生,这才有开篇所述的人生篇章。

  在生活水平显着提高的今天,健康养生日益受到关注。爱,爱情,温馨的家居于健康长寿诸多要素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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