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父亲王斯梅

作者:望险 日期:16-01-22 字体:  标签:父亲 阅读:

  我的父亲王斯梅,字玉芝,小名长春生,生于农历1940年5月24于江西万安,在家中排行老二。

  当我于2012年9月14日好不容易从部队请假回家见到他时,我的年过古稀的老父亲脸上已经呈现出非常残酷的病态,生命的气息与光彩正在一点一滴离他远去。他艰难地拉扯了一下脸部的肌肉,吃力地抬头望我一眼。那一刻,我突然间禁不住心如刀绞,泪水沿着脸颊汹涌流淌。他身体已经极度消瘦,脚与腿也开始了浮肿,加上呼吸变得十分困难,就连普通的静坐有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据大夫说这是心脏衰竭的明显征兆。晚间他只能坐在那张长椅上趴着桌子休息,因为只要一平躺下就喘不过气。

  那时我很想一刻不离地呆在他身边,像以往一样听他讲述一些泛黄泛白的陈年旧事和蕴含其中的人世百态的道理,可是现在他再没有这个精力了,他每次说不了几句话便开始瞌睡,每一秒对他来说突然变成了煎熬,有时他恨不能剖开胸膛将肺提出来直接呼吸。

  一天我外出购物,刚出去不久突然接到妹妹的电话,让我速回。当我赶到他的房间时,他正坐在椅子上,两眼几乎没有了光泽,一动不动地朝着门外望来,似乎在等待什么。见我进来,他终于抬头招呼示意我和妹妹在他面前坐下,他从抽屉中将他认为值钱的所有东西全部拿出来摆在了桌上,让我和妹妹分。

  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子涌出来,“不要,我不要,爸爸……你会没事的……”

  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如那刻一样激动地哭叫起来,“爸爸,你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想太多……”

  他努力地想笑,可是却没能笑出来,就连微笑的表情此刻对他都是一种奢望。“对不起,康古,我是一个无能的父亲,没有能够为你们兄妹俩创造好的家庭背景和优厚的物质条件,请你们原谅为父……”说着他突然眼眶一红,竟然哭了起来。

  他哭了!

  我的这位几十年来一直刚强,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淡然视之,从来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情动容的老父亲,甚至一句抒情,一句深情的话语都没有说过的老父亲,竟然哭了,清泪长流!多少年来,他一直以一种脾气暴躁,处世粗犷,甚至被认为没心没肺没有感情的形象活在人们中间,现在却突然间说出如此让人悲伤的话语。

  “我要走了,我知道离大去之期不远了!我也舍不得……”他停顿了一下,开始哽咽,“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真害怕我临死的时候你不能在身边。倘若在我闭眼的刹那没能看到你,我会不甘心的……”他的鼻涕流到了嘴边,“所以我在你妈面前嘀咕了一句,怕你那边没时间回来,可是现在想起来才发现当初这个想法是多么愚蠢……在听到你第一时间就向部队领导坚决请假后,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你们让我明白,自己人就是自己人,外姓人毕竟是外姓人。自己人的肉连着心,心里充着血。康古,虽然见不到孩子和文彦(我妻子),但在电脑上见到他们的样子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是一样的,我知足了,是我自己没有眼福,就算是永别吧!……”

  我们都只是大声地哭泣,眼泪逐渐朦胧了我的双眼。

  一会儿,父亲抖索着从抽屉里拿出两本稿纸和一支圆珠笔,递到我的面前,老泪横秋:“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将自己的一生写下来,装订成传,让你们了解为父走过的路。以前由于种种原因都搁置了下来。今日让伏香(我妹妹)去集上买了纸和笔,想开始着手却发现力不从心了,一是身体不争气,二是一提笔立字便变得无比激动,眼泪不断。今日向你口述,希望你帮我整理一下,我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爸爸……不要这么说……”

  他摆了摆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整眼回望这一生,可谓风风雨雨,激荡坎坷,就像一场悲剧电影一样不真实。我的父亲王文峰本不是本地人,他出生于遂川龙脑村,很小的时候被卖到此村我爷爷,也就是你太公做儿子。你奶奶肖清秀总共生了十五个孩子,但只带活了七个。在这七个孩子中,我排行老二。在这七个孩子中,我从小就显示出聪慧的天资和出众的才华,从上小学开始我就一直是班级和学校的佼佼者,那时我从来都是老师与同学们争相谈论的对象,我的试卷与作文一直是班里的典型与范文,初中毕业时我更是被免试推荐去了南昌航空工业学院。

  那年是1957年,在当时那个连小学毕业都算稀罕的地方和时期,我的成绩成为了我父亲最由心的欣慰与骄傲。那时,他真真切切将满腹的期望都全股脑儿押在了我身上,这成为他在那个艰苦年代苦心经营和逆来顺受的精神动力和力量源泉。那时的我真可谓集六七宠爱于一身。即便接下来的几年碰上大跃进,大饥荒,我父亲仍然勒紧腰带,省吃俭用,就算自己没油吃没盐用,没烟抽也仍然想方设法继续我的学业。那时的我是有梦想的,年轻的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即便是做梦也不会梦到自己有一天成为现在这幅模样。

  1961年底,离毕业就只差一个学期,碰上台湾方面蒋介石扬言反攻大陆,加上那时社会上一些别有用心的谣言煽动,整个学校甚至整个航空工业界都变得人心不安。我那时爱好文学,正好与喜欢诗歌的宝山(万安的一个乡)老乡唐昌平成为了至交,他告诉我他有一个叔叔正在万安县做大官,他已经与之打过招呼,说我们回去定能为我们两安排好工作。源于我们的关系和当时的背景,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可谁知离校回到万安后事情并没有如愿,就这样我永远地离开了学校,离开了我原本如鱼得水的舞台。可我并没有灰心,我仍然相信凭借自己的才华在家乡一样可以创造出一片新天地。我的回来让我的父亲极度失望,那种原本对光明和美好的期冀开始衍生成为了一种怨怒甚至鄙视,我们之间有了一道永难擦除的隔阂。

  所谓物以类聚,我与临近村子几个知识分子成为了朋友,我们交往很密切。大家正值年少轻狂,血气方刚,动不动就对社会愤世嫉俗。一开始在有些认识上我们还有相同观点,可是他们后来在意识形态上过于激进,我开始慢慢脱离他们的行动,后来基本上不参与他们的任何集会。可造化弄人。1966年当第一张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贴出来后,全国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被莫名其妙地列为了反革命分子,戴上高帽押街游行,颈挂牌子被人用鞭子抽打着挑担子修河堤,修大坝水库,隔三差五的大小集会我被推到台上千人踩万人踏,我的人格与尊严在连狗都不如的虐待中彻底死去……”

  他哽咽着停顿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他的脑袋不住地摇晃,宣示着对那段时光的不堪回首。他的表情让我毫不怀疑地看到文化大革命对人性,对公平,对民权,对自由血淋淋的碾踏和摧残。谁能从那种炼狱中走出来那该需要多大的毅力与意志!

  “十年,十年啦……”他不住地晃头,哭声中突然带着笑,是不是对命运的嘲笑?“在这十年中,我无数次地想到放弃,想到死亡。有些与我有相同遭遇的人甚至逃到东华山上打游击去了。可我还是最终咬牙坚持了下来,因为我坚信时间会还我清白,如果我自杀反而成为了畏罪自短了,我还想堂堂正正做人,虽然我知道理想已经在离我远去。可是这顶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一直附在我头上多年,即便文革结束他所形成的辐射仍然没有结束。生产队和公社一直打压我,排挤我,恨不能往死里整我,公社稍好点的差事,有前景的差事他们从来不考虑我,即便让一个半文盲从头学起也不愿我沾上边,而每年修水库,修大坝别人家都是挨个轮流去,而我却是每年必去毫无争议的头名。可以说文化大革命第一次彻底地改变了我的人生和价值观,那时我没有想过结婚生子,我不想去害任何一个无辜的女人,心想着就这样快点结束这一生,自由自在地当一个玩笑开完由我父母带到这个世上的生命。然当我母亲实不忍心而甘愿如媳妇般为我做饭洗衣缝补时,我动摇了,我心酸了。我看到了她颤抖的双手,深嵌的皱纹,飘动的白发。1975年,我父母先后去世,所有孩子中只有我一人始终陪伴着他们走过生命最后的那段旅程。我决定成个家,我不敢对生活有过多的奢望,只要那个女人不痴不傻,能洗衣做饭,那么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好了。于是1976年在同村桂莲姨娘的介绍下我娶了只上过两年半学的你娘。次年就生了一个男孩,又过了两年生了一个女孩,这就是你们头上的哥哥姐姐,分别唤作王平和王雪琴。那时日子虽然清苦,但总算逐渐摆脱了文革的阴影,我拥有了一个正常的身份,当时就想踏踏实实种地干活,挣钱养家,将孩子养大成人,平平淡淡地生存下去。可是命运再一次玩弄我。83年冬的一个晚上,为生活计我正好出去夜猎,又适逢你娘出去借东西,孩子们在堆满茅草干柴的老厨房里玩火,那场大火将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灰烬,连同我对生活,对命运残存的一点感激。两个孩子被严重烧伤,男孩在送至镇卫生所后,由于无钱转至上级医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父亲的泪更加不停地涌出,滴落在地上,发出冰凉刻骨的声响,“女孩虽然残疾,总算当时捡回一条命。雪琴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便在身体不便的情况下学习成绩仍然名列前茅,她非常的坚强听话,可是在七岁那年却因为淋巴结肿胀死去……”

  许久许久,房间里除了眼泪流淌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这一次变故再次重重捶打我生活的信念和希望,我有种心灰意冷,有种心肺碎裂的感觉……可是昏沉中又迎来了你们两兄妹的降生,虽然此时我已经心力交瘁,但我感觉到了一种责任,我仍想站起来奋力地挥舞,可是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了,对不起,康古,伏香……在最近的二十多年里,你们都很争气,很有出息,我很欣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见到你们长大成人,能看到你们各自成家立业,拥有自己的下一代,我也知足了……关于你母亲,你们也知道我们两个人一直不和,争争吵吵了一辈子。以前我一直瞧不起她,她也受了我一辈子的气。不得不承认她来到的这三十六年里从来没有过过好日子,没有享过我的任何福,除了家庭贫穷以外还受了不少委屈,请代我向她说声对不起,今生我有负于她,在那边我一定会福佑她的……”

  我妹妹只是哭,我们都知道父亲母亲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一起认真说过话了,他们从来也没有过多的共同语言。

  “爸爸,不要这么说,妈妈没有记恨你,她对你其实是有感情的。”我用手轻抚他的后背,希望能够缓解他由于激动而剧烈起伏加重的呼吸。

  “这几十年来,家中一方面是实在没有余钱,另一方面我也几乎没有给过她零花钱。她手头的存储全是荆棘里拔野藤拾蘑菇卖废品撰起来的,她也十分不易。我死后,你们要好好孝顺她,不要让她再受委屈,在她身边放点钱。我了解她,如果你们不给,她也绝不会向你们要,你们就算是替为父还欠她的债……”

  他的悲伤让我哭出声来。这些话语在以前是闻所未闻的,我父亲是一个善于将任何情感埋藏心中的人,二十多年来从未听他说过一句如此动情的话,即便是觉得心中愧疚也从不肯当面说出。在印象中他一直看不起我母亲的低文化,脑子简单,处事能力差,而我母亲毕竟思想短浅,见识简单,她只能看到眼前丈夫的贫穷,不吃苦耐劳干活,她理解不了父亲几十年来的感慨和凄凉。于是他们一直冷战。我父亲是一个粗犷之人,从不曲意逢迎,从不低眉迁就,因此便错过了近期的一些机会。可即便在生活最落魄的时候,他仍然瞧不起很多人,看不起那些为利益,为金钱像狗一样低三下四尾随的小人,他觉得自己只是虎落平阳。可是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人,向我展示了他内心深处埋藏多年的情感,这样一个从来不向任何人任何事弯腰的男人不得已在弥留之际向命运流了泪,他的泪彻底使我的刚强瓦解,二十七年来我从没有像近几天哭的这般伤心。

  “还有很多很多,我怕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爸爸,你先别说了,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再慢慢听您讲。”

  他意犹未尽,但终究还是趴在桌子上休息起来。我将他生命最后最关心的寿坟和孙子的图片、录像和故事放进电脑让他看,讲给他听,可他脸部痛苦的表情显示了他再没有力气跟我们一块分享。他的脚与腿开始发凉,我们每天给他用盐开水泡脚,企图促进他腿上的血液循环。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沉中瞌睡,有时会嘱咐一些他死后丧事的处理方法。

  最后的三四天里,他将一堆风水预测的书籍放在了桌子上,带起了老花眼镜读起来。每天的静坐让他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突然有一天他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告诉他是农历初九。他用手摸摸自己的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初九?”,然后在得到我的确认以后,喃喃地说着错过错过了。我忙问他错过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办。他说历书上写农历初八是最好的日子,可我却错过了,不过这几天一直到十二日子都还不错。我一听眼睛又湿了,忙劝他,爸你胡说什么啊,什么好日子,别胡思乱想了。

  那天下午,他突然要求我们将他扶上床,他也没有告诉我们缘由,因为在这之前十几个日夜他都是坐在房间的长椅上。他坐在床上不说话,喘气比在椅子上更加困难,于是我们又把他扶回了长椅。当时从他的脸色和神情上我们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样,根本没想到将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即便当天晚上他仍能扶着椅子起身解手。就在次日凌晨四点,也就是初十凌晨四点,他唤我们给他喂东西。我们给他沏了杯米粉并拿了一小盒牛奶。他慢慢艰难地吃完,突然又起身要往床上去,我们忙扶住他,背靠床尾的靠板坐下。当我问他是不是感觉到冷时,他点了点头,我给他拿了件大衣盖住放在床上的双腿。我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我们父子间最后的一次意识交流。这之后无论我们如何喊他,他已经再也不能回应了。他闭目低头,呼吸明显加重起来。最后几分钟,他只是不停地摇头,眼角不知是由于痛苦还是悲伤渗出的泪珠沿着惨白的脸颊滑落下来。我们拼命地叫他,可是回应我们的只是他眼角渗出的泪和沉重的呼吸。我没有读懂他的眼泪和他最后时刻一些没有注意到的动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呼出最后一口气。

  次日出殡的那天,来送他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礼节上的亲戚和族人,没有他年轻或者中年时曾经交往过的朋友,就连他唯一的儿媳妇和孙子也没有到场。后来我将父亲临死前几天的一些情况告诉村里长者,听他们说按照当地唯心论的讲法老人如果没有死在自家床上,就会在那边成为孤魂野鬼,而死在自家床上是想证明他是这个家中的一份子,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他。我忽然回想起这几日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要是我临死的时候唯一的儿子都不在身旁,我不甘心,而仔细想来他出殡的那天正好是我请假原本到限的日子,我想起了他说过的初八到十二都是好日子,我想到了道师告诉我的十一正是下葬的吉日……这一切的一切是否跟他初十的离去存在联系?

  那天由于他的亲孙子,也就是我两个多月大的儿子未能到场,他的灵牌只能让他的孙辈代兜。长者说,人在弥留之际对死亡是有预知甚至控制的,斯梅除了没能见到儿媳和孙子之外,其他所有的心愿算是完成了,而见儿媳跟孙子的愿望到最后他觉得没有指望后便决意长辞了,免得唯一的亲儿子还不能为他送终。听罢,我的心又是一阵缩紧,眼泪夺眶而出。人们责问我儿媳和孙子缺席的缘由,我开始无言以对,我知道任何理由都无力卸走压附在心头的愧疚和罪孽感,不得不说这是我作为他唯一儿子的悲哀。

  我开始收拾他的遗物,除了他经常用到的一副老花眼镜,一个剃须刀,一块没用的手表外,他生前嘱咐我们不要在他的里面放任何东西。他的抽屉里,已经找不到多少能够见证他年轻时期历史的东西,我不停地向姑姑,叔叔收集他一生中值得铭记的记忆。走在村中的路上,村里的祠堂,庙宇还有一些人家大门的喜联,都保留着我父亲多年来的毛笔手迹。回到家中,望着家中那些再熟悉不过的他一直用着的东西,砚台,毛笔,酒瓶,蛇袋,尤其是那辆破烂不堪的28永久自行车,不知承载着关于他多少年心酸痛苦的经历,望着那个曾经温暖如今空空如也的房间,我突然有一种内部被抽走,被掏空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想做梦一般,不相信,不敢相信我的父亲就这样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

  在小时候,虽然家里很穷,但我隐隐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你的一些故事,那时我是多么以你为豪!有些村里人说你一辈子没受过体力上的苦,没干过实事,没有为家创过事业,如同我母亲所认为的那样,没有吃过苦。可我绝对不认可,爸爸,虽然我得承认你没有为儿女挣得金钱上的财富,可是七十多年来你所受的精神上的痛苦有谁能够体会,有谁能够分担。在这个以金钱为唯一认识标尺的村庄,谁能明白精神之苦比肉体之苦苦的多的道理。你也想为家挣得小康美满,你也曾披星戴月为生活奔劳,但你从未因贫穷向任何人任何事低眉乞怜,你想靠自己的双手为我们撑起一片天空,可是命运弄人令你有心无力,你已经没有力气再披荆斩棘。于是村里有些人对你表示不屑,母亲对你表示怨恨,因此你在生命的最后含泪对我所说的命运的嘲弄令你脾气暴躁孤僻,你的一生都活在孤独之中,我深信不疑,只恨自己不能早生几十年。这种孤独让你隐匿了生活的一些热情和情感的表露,如果你泉下有知,我愿在你坟前长跪不起,听你讲述你几十年来没有人倾听的孤独和感悟。我想对你说,爸,你受苦了,经历了苦中之苦无人能懂才是最苦。

  似血一般的流年岁月,如冰霜剑戟一样的时代社会,构筑了父亲不堪回首的生命。父亲的离去,留下的除了血与肉的伤痛,还有对那个时代命运的嘲讽和抗议。望着悬挂墙上的灵像,望着台上袅袅升起的香火烟,我突然觉得那些时常将仁义与道德挂在嘴边,将情感和爱如戏一样表演在众人面前的人未必就是真善爱。在生活中,有太多的人向人们展示自己的重情:眼泪、承诺、拥抱、撒娇、哭泣……其实当中有一些却是多么虚伪,他们说别人因为没有像他们一样动情表演是多么没心没肺,没有感情,可他们在别人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推脱不前。我的父亲让我看见了一种东西叫做大音希声,他让我突然间对世俗、势利,浅薄与媚俗产生鄙视与不屑,还有那些纠缠于鸡毛蒜皮的风月是多么肤浅,他让我产生了对生活和社会意识的深刻思考,在这个世界上是有离于金钱现实之外的东西存在的!我坚信,我想这就一个人生活的信仰!

  2012年10月18号于江苏连云港,永远纪念我的父亲王斯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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