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崂山,我站在悬空的栈道上,栈道高且静,风过时带着松涛与潮音的混响。就在那片苍茫相接处,一个钓鱼人正仰卧在礁石上,像是长在了那里,与岩石、海浪成了一种天然的存在。
他手中无竿,只那般舒展着,望着天,仿佛钓鱼不是目的,躺着才是。
我就这么看了足足半个时辰。
女儿挨着我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妈,你想钓,自己下去钓啊!”
我没吱声。她不懂,这看,何尝不是另一种钓?那人用身体钓风钓浪,我用眼睛钓这一整幅闲适的图景。
心思飘得远了,想到的并非是握竿垂纶的技痒,而是某种更悠远的东西——我们总以为奔赴、占有、亲身参与才算拥有,却忘了静观其外,神游其中,所得或许更为丰盈。
过了一会儿,女儿又轻声说:“妈妈,我用相机拍下来了,你看多漂亮。”
我回过神,望着远处那小小的、安然的人影,轻轻对她说:“君子不器。”
这话在她听来,或许有些莫名。但我想告诉她的是:美,未必都要框进取景器里;向往,也未必都要兑现为亲手执竿。人若被“钓鱼必须持竿”,“美景必须入镜”这样的形式束缚住,便如同成了器具,只余一种用途,一种想法了。君子之心,当如这海天一般开阔,能入乎其内,更能超然其外。重要的是那一刻的会心,是灵魂与这片天地悠然共鸣的震颤,至于是否亲手去钓,是否用相机留存,都已是次要了。
那钓鱼人依旧躺着,浑然忘我。而我,这栈道上的静观者,心也仿佛被那海风吹得通透、轻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