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伤口

作者:李守波 日期:16-01-21 字体:  标签:幸福 阅读:

  年少时,对母亲整治“抱窝鸡”的手法,大为不解,甚至觉得母亲太粗暴太残忍。

  为了唤醒那只“迷失自己”的抱窝鸡,断食、绝水,日晒雨淋,棍棒相向这些刑罚都是必要的,如果这些招术还是枉然,还不足以让它“觉醒”,那么大人一般都会使出最后的撒手锏———“针刺法”。用坚硬的羽毛穿其鼻孔,或用缝衣针深刺它的冠点穴和脚底穴。经过这样痛苦的刺激,抱窝鸡大都会幡然悔悟,不过三日,便抖擞精神,开始觅食下蛋。

  对大人的这种做法,我总是不忍侧目,我问母亲:非得这样才可以吗?何不让它自己慢慢地醒,自然而然的渡过这样的“生理危险期”?

  母亲的回答是:不是孵化的季节,空耗生命,等它自己醒来,还不错过了下蛋的时令?就像花儿错过了花季,有多少岁月可以蹉跎?如果任由它去“孵化”一个不现实的梦,只怕一个月下来,大伤元气,会落得血色全无,腹毛尽褪,骨立形销的模样,况且没有伤痛,它还会故伎重演,重蹈覆辙呢。

  母亲说:有时候,流血的伤口是幸福的伤痛。

  少年懵懂的我还没有品咂出母亲话中的意味来,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初恋的胭脂已爬满了我的脸颊。

  那个有着阳光般笑脸的男孩,趁着夜色塞进我手里的一张薄薄的情书,像那一夜的暴风雪,轻易的破了我紧箍的门,俘虏了我的心。

  初恋如火如荼,虽然高考紧锣密鼓,可“恋爱大过天”。尽管我们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心事,但彼此破败的学习成绩,如泄密的内奸,不经意间就现了我们的原形。嗅觉灵敏的班主任警觉起来,先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继而疾声厉色的训斥,但对于沉醉其中的人,不是谁可以轻易的把我们唤醒的。

  我像极了那只痴迷抱窝的鸡,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没有人是我的解药,母亲的眼泪也不成。终于有一天,正在上课的班主任冷不丁从那个男孩手里缴了一张纸条,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刻意掩饰的恋情定是要暴光了。

  正如我想象的那样,男孩被“请”到了办公室,回来后,是惴惴不安的我又站在老师面前。“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吗?”我沉默着,不敢正视班主任的目光。“有人说你这期间总是妨碍别人的学习,女孩子要有点自尊,不要总缠着人家,想想看,区区一个农家女,却生生去追求一个镇长的儿子,你有这个资本吗?”屈辱的眼泪涌上来,我没有想到我喜欢的人为了摆清自己竟颠倒黑白。我气得直哆嗦:老师,是他主动的。我马上冲进教室,找到“证据”,统统交给老师

  我不知道老师怎样处理那些情书上,又会对那男孩说些什么。但我耳边一直轰响着老师的话:失重的天平如果要平衡,想要别人瞧得起,先加重自身的筹码。

  瞬间的剧痛,一下子让我醒悟过来,仿佛大彻大悟,对这样的一个男孩,如果我还痴情,这样的痛,若我还不知心死,那我就是太蠢。

  自此,对那个男孩我再没有和他说一句话,而男孩对我也是不屑一顾的面孔。我记着老师的话,就像记住自己的一份耻辱,那种隐忍的伤痛,无时不刻提醒着我,让我有种奋发向上的力量。

  再和他相遇,是在班主任家里,我是应邀而来的。那时,我已经拿到了一所大学的入场券。我骄傲地笑着,想从他眼里看到愧和悔,我甚至想问他为什么要“出卖”我,然而我失望了,他冷漠地逼视着我,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班主任说:如果不是我唱了一出离间计,我不敢肯定你们都一定会考入大学……现在是告诉你们的时候了,其实那纸条是个演草纸,是我故弄玄虚罢了。

  我们恍若从梦中醒来,原来那些伤痛,都是人为的结果,也正是那些伤痛,让我们迅速地找回了迷失的自我,我们才有了现在的从容和坦然,那曾经的痛苦是被老师化了妆的幸福啊。

  我忽然就明白了母亲的话:有时候,流血的伤口是幸福的伤痛。

  人生中有一种伤害是一种厚爱,那种伤害最初给我们的也许是剧痛,等到我们从重创中重生,才明白那种伤痛对自己的成长是一次嬗变,一回腾跃,那些伤害,给了我们冷面般的关怀,那些硬着心肠把不忍和不舍隐藏起来故意伤害我们的人,是我们的父母,兄长,恩师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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