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工人

作者:夏侯春桃 日期:15-12-23 字体:  阅读:

  深冬了,江南的冬季夹杂着瑟瑟的冷意。晚上十一点,校道已是人影稀少,树影婆娑。偶尔吹来的晚风撩起额前的发丝,又猛地钻入衣襟,让人不忍打着寒颤。在如此的寒冬,冷夜,暗黄的灯光下,还依稀听得见隐隐的似某种诡异韵律的声音。年少的我们总是很好奇,这样的夜晚还会有什么忘归的东西,在夜里迷失了方向,发出哀鸣?

  冷瑟的校道上没有几个身影,而像我,习惯了一个人,总是忘了时间,伴着月影,连同自己的影子一起走回宿舍。隐隐传来的不知名的声音直入耳迹,好奇总让人想探个究竟,很多时候好奇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力量。尽管心里七上八下,还是壮着胆子去寻视声音的出处,抑或那声音存在某种魔力吧。没有费多大功夫,就寻到了那个似诡异又不诡异的声音,就在校道旁的那片施工场地上,那几个忙碌了一天的工人还未收工,在一个角落不停歇地工作。时而敲敲碰碰,时而用我所不知的奇怪的东西压平刚铺的地板,甚至有时还有刺耳的喳喳声,听得人心里发麻。我停下来,认真想了想他们工作的时间,从早上的七点到晚上的十一点。瞬间,我惊愕,一天的忙碌竟长达十六个小时,更何况在寒冬的天气里。

  几个忙碌的身影,弯曲着,显得有点苍老。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和我一样忘了时间,更不知道冬夜的寒意。我悄悄地注视着他们,害怕惊扰了他们工作的进行,更怕他们发觉我的莫名其妙。很久我都不曾动过,也不知是灯光太暗,还是寒风吹痛了眼,是什么模糊着我的眼,让我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但我知道他们脸上有的应该是淡然又疲惫的神情吧。

  有风吹来,而我的思绪还漫无边际地飘飞着。清晨,当学校还笼罩在大雾迷蒙里,昔日的灯光球场隐隐约约早已传来施工的声音。处在睡梦中的我们还在喃喃呓语,而我却再也无法入眠。起身,站在七楼的阳台,就这样一直凝视着他们的动作,搬砖头、扛水泥、压平刚铺的路段……没有一刻的停歇,没有丝毫的倦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感叹,或许因为父亲也曾是一个施工工人,站在十几层的高楼,拆木板、运砖头,挑担子,在凛冽的冬日里,在刺骨的寒风里。在几十载的岁月里,父亲和他们一样,为着生计奔波,那个弯曲的身影在风雨里在骄阳下从未停歇过。父亲是个农民,也是个工人,和千千万万在的层的人一样卑微倔强地撑起生活的那片天。韶华在沧桑里掩埋,苍老爬上了磨蚀的岁月,那些记忆犹新的情景久久挥之不去,印在我烙痛的眼里,堵在心口。

  学校的这片场地的施工连续不停歇地进行了几天,每次经过施工场地旁边的时候,我总是驻足凝望着他们,有那么一种无以言表的情结。“这些人一大早就吵得人无法睡觉”,身旁经过的几个还睡眼惺忪,身着华丽的女孩还似余怒未消,走到那里还大声抱怨着。我愤怒的眼光瞟了他们一眼,一种莫名的愤怒。是的,这是在底层为了生活而挣扎的人群,但他们不卑微,更不该受鄙视。

  每一种生活姿态都该有它的崇高,每一种生活都有它的意义所在,更有不同的风情所在。他们为着生计忘却寒意,争分夺秒,在底层苦苦奋斗。突然想起孙少平(路遥《平凡世界》)他的苦难的哲学:他是在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为了几个钱而受尽折磨;但是他已经不仅仅将此看作是谋生、活命——职业的的高贵与低贱,不能说明一个人的生活价值。恰恰相反,他现在倒很“热爱”自己的苦难。通过这一段血火般的洗礼,他相信,自己经历千辛万苦而酿造出来的生活之蜜,肯定比轻而易举拿来的更有滋味。他同样是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典型,却有着不平凡的平凡。我想这样的一番话,足以诠释我无以言达的一切。

  每天,我还是久久关注着那些施工工人的工作情景,我不知道这里面有着什么样的吸引力,让我着魔。很多时候,我们生活在安逸中,安逸得让我们离生活越来越远,我们在生活中为着一些挫折甚而脆弱得难以承受那些生命之轻。但就是那些在底层为生活奔波的他们,让我更深刻理解生活的姿态和崇高,一种生活历练的崇高。我想,对于他们,我保持着那种敬仰的姿势,一如对生活的姿势,向阳向暖,真金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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