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有花树

作者:佚名 日期:15-12-07 字体:  阅读:

  近两日总念着两个故事。第一个,一个犹太父亲和儿子进了集中营,那般黑暗、灭绝一切的地方!他害怕会毁了儿子的童年,让他一生都蒙上阴影。所以,在去往集中营的路上,他告诉孩子:要去一个特殊的地方,玩一个游戏,营里的所有人都是游戏的参与者,都将会庆祝他的生日来临。

  年轻的父亲假装会说德语,为儿子翻译穿着制服大喊大叫的德国卫兵的话。那些辱骂、呵斥都是游戏的一部分,规则是孩子不能整天念叨着要妈妈,并且不能让穿制服的人看见自己哭了。做到了,他就可以得分,否则就扣分,分数足够了,他就可以赢得这场游戏,还有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一辆装备齐全的坦克。

  那可爱又可怜的父亲为维持这个谎言煞费苦心。他不得不面对生活的艰难,在极度暴力、恐惧中欢声笑语,给孩子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日子在谎言中过去,好不容易挨到纳粹下台的前夕,父亲把儿子藏进垃圾箱里,告诉他:这是游戏的最后部分,你挨过了,就可以得到那辆坦克了。

  去找妻子的父亲死在离儿子不远处。在被押解着,经过儿子的藏身之处时,他故意夸张地走路,儿子高兴地笑了起来。他消失在一个角落里,然后,一阵枪声。

  只要爱和希望存在,生活总是美丽的。这就是电影《美丽人生》。太可爱的父亲,太可爱的儿子,太可爱的一家人,构成了这样的童话故事。童话就是要让人看见爱,看见希望,如《海的女儿》那般自虐的奉献,注定将是场悲剧,不会被更多的人喜欢。我们愿意看见故事是圆的,就像地球那样。

  另一个故事:两个贪心的人在地下挖珠宝,挖出来的却是一副骸骨。他俩面面相觑,立即把骸骨重新埋上,还在上面种上花和树。

  花开花了,树也发了芽。两人常常经过那里,然而每每看见花和树,总情不自禁地想起地下的骸骨。已经知道真相了,再美的风景,又奈何呢?

  眼中有花有树,心中仍是枯骨。周日,阳光灿烂的下午,我把这故事讲给朋友听。她坐在天府广场麦当劳临窗的座位上,说:“为什么要说这个?我心里发痛。”

  我就说:我喜欢。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故事!把什么都戳穿了,撕开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去看后面的残肢断骨。

  那个下午,阳光洒落下来,爱、美、信任、希望,这些美好的词语也洒落下来,春日繁花似锦。我们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临窗的侧影温暖动人。我们微笑着,瑟瑟发抖。

  为什么不假装相信这一切呢?温存的拥抱,片刻的柔情,每一个句子,每一个词,每缕从天外飞过来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真实的,所有的改变都如季节更替,自然法则,不可违抗。为什么不能闭上眼睛就闻着花香,就听着鸟语,就呼吸着晨曦的气息,就以为每一个靠近都出自真心,诚挚得如同每一个远离?为什么不能假装满怀希望,把怀疑的眼睛收拾到最底层的橱柜里?

  我只是用尖尖的手指甲抓过去,抓破这白皙光洁的皮肤,撕开这文质彬彬的一切,却看到后面的血是红色的,而肌肤骨骼,都是白白的。许多时候,脉脉温情都是经过言语粉饰过的,让人喜欢,却不是那么的真实。

  有时候,我像个暴民。我狂怒地想砸碎一切,化骨扬灰,要么把自己眼睛挖出来,丢进深渊里去。河水的表面平平静静,我却要去想后面的潜流、漩涡,想着正不断地被一股一股的漩涡卷进去,卷进去。水流铺天盖地,我妄想做个勇敢的人,把骸骨埋了,继续满脸欢乐地玩儿着那生日游戏。

  我将闭上眼睛,继续说着这世间美好的一切,音量越来越大,偶尔还哼出欢乐的歌声:“Life is beautiful”

  我是如此深爱这美好的世界,我想将它爱进骨髓里。尽管有些真实是不可承受之重。宛如那两个故事,关键在于,你看见的是一棵花树还是一堆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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