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是李寻欢的标志动作。古龙的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李寻欢一直咳嗽着,在风雪之中,在明月之下,在酒馆之内。他的咳嗽和他的飞刀一样,是他行走江湖的名片。
文艺作品中的人物,不少都被装上了咳嗽的按钮,像林黛玉,像茶花女,常常按钮一开,悲伤的气氛立刻到来,同时,也凭空给他们的形象添了一丝浪漫。在小说中的美男子和俏佳人这里,咳嗽是富有魅力的疾病。
李寻欢为了报恩,为了朋友,抛弃了青梅竹马的爱人,离开盛产铁球、面酱和春不老这三宝的故乡保定,来到长城以北的张家口一带生活。虽然张家口的三宝“山药、莜面、大皮袄”适宜吃穿,但此地风沙紧,冬天冷,对李寻欢这样的人来说,可真够喝一壶的。他内心悲苦,加上生活习惯不好,整天纵酒,染上咳嗽或许是免不了的。
古龙说:“在生命中某一个阶段,我忽然发现我最喜爱的武侠小说作家竟然是王度庐。”李寻欢这个人,可以从王度庐的小说中找到原型——孟思昭。跟李寻欢一样,孟思昭来自河北,常在张家口地区活动,他为了成全好朋友李慕白和自己的未婚妻俞秀莲,独自走向了不归路。
至于李寻欢的咳嗽,灵感很可能来自盗走李慕白宝剑的玉娇龙。在京城混不下去的玉娇龙,后来跑到了西北大漠。多年寻子无果,恋人又无缘相伴,玉娇龙红颜渐老,还染上了咳嗽的顽疾。虽有疾,玉娇龙的拳脚仍旧凌厉。咳嗽之时,她的箭依然像李寻欢的飞刀一样,矢不虚发,瞬时就能了结敌人。
像李寻欢和玉娇龙这样不太健康的功夫高手,在广大的江湖和庙堂之上不乏其人,往往都颇有身手。金庸的小说中,带韦小宝进宫的海公公,练功走火岔气,以致咳声弥漫紫禁城,但仍不失为大内第一高手。而当年的武林第一美女金花婆婆出场时,不见其人,先闻其咳声,接着便是快速地杀人伤人。她的咳嗽,好似瘟疫,成了很多门派中人的噩梦。连刚毅无畏的峨眉派掌门灭绝师太都不愿招惹她,警告弟子们说:“以后你们在江湖上行走,只要听到她的咳嗽声,赶快避而远之。”
跟金花婆婆一块在光明顶工作过的同事谢逊,再碰面时听到她的呼吸系统异常,想起当年她潜入碧水寒潭冻伤,才落下此病,于是关怀地问能不能痊愈。这是谢逊温情的地方,碰到仇人,他只有铁拳。
后来,在少林寺,凭一声咳嗽,谢逊在人群中发现了隐藏多年的宿敌成昆,上去将他打成盲人。谢逊是这样说的:“成昆,你改了相貌,声音却改不了,你一声咳嗽,我便知你是谁。”成昆很有城府,他老谋深算,步步为营,改头换面,暗中害人,却没想到咳嗽声出卖了他。这大概正像《洛丽塔》中说的,人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咳嗽、贫穷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