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远的天堂

作者:佚名 日期:15-11-27 字体:  标签:天堂 阅读:

  一片漆黑里,我们摸索着那扇通往天堂的大门。曾经我们都以为它离得很远,一次的跌倒,两次的绊足,三次的相撞,信心便轻易地在无助中绝望,在绝望中崩溃,在崩溃中消怠。然而,终于有一天,我们还是看到了天堂的模样。回望起点,那却不过是一米的距离。

  2003年2月中旬,高三下半学期开学的前一天,我把我的座右铭写在N次帖上,粘得到处都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始终都相信只要现在努力一点,哪怕是苦到涩嘴,然而只要忍受下来,未来便是灿烂一片。这个想法不仅我有,相信每个高三学子都是这么坚持着的。我们都很清楚在今天这样一个社会,进入一所名牌大学意味着什么,而落榜又预示着什么。

  老师们普遍认为惟有考试才能真正体现我们现有的学习水平,于是考得越来越多,考得越来越难。我在接连几次数学未破90分大关(满分150)的时候,开始惊觉自己噩梦的开场。数学一向非我所长,分数常常是上蹿下跳得足以吓死人。在我决定选文科的时候,早就有不止一位阅历丰富的老师对我谆谆教导,“选文,那你就一定要数学好,因为在文科上往往拉不开差距,只有一门数学能替你撑住位置。”然而,那个时候我对这样的劝导是毫不在意的,此时此刻,面对满是红叉的试卷,我几乎绝望到不想再看见数字了。我不敢想像拿着一门未破及格线的数学成绩要怎么敲开我的理想大门。

  在这个时候,复旦的加分结果寄来了,亲友、朋友们于是更认为我有充足的把握迈进这所大学。然而,面对着惨兮兮的数学成绩我怎么也自信不起来。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反复问自己:几个月前还自信满满的那个“我”到哪里去了,我想我大概把她弄丢了。在那段日子里,我疯狂地到处托人找数学家教,一个人坐车去上课,然后在黑漆漆的夜里独自走过没有路灯的长长街道。

  在这个时候,美国终于不甘寂寞地向伊拉克开火了。在班主任去办公室的时候,我们把教室里的电视机开得震天动地,为有直播的战争片而激动不已。我以为多了生活的调剂,却不料多了政治的素材,“霸权主义,强权政治,国家主权,对外政策”背到天昏地暗。好友于是直怨布什怎么就不能晚三个月开战,我说晚三个月,美国士兵就熟了。大家在一片自嘲中互相安慰,然后继续好好读书

  第一次模拟考,我是以一种颓丧的状态迎来的。结果自然是不好的,按区里的排名,我只可能进华东政法学院。这个预言让我无比失望,从小到大,复旦在我的心里一直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那是我的一个梦,一个理想,一个追求。

  模拟考之后,各个大学的各类加分考试都来了。父亲带着我去“华政”考试,他说是留个后路,但我更看重的是我的复旦加分,我跟自己说必须自己首先相信自己。打电话给我一个已经考进复旦的学姐,她说高考实际上也就不过一道坎,迈过去的时候再回头,就会发现不过就是那样。然而我现在怎么就觉得这道坎那么长,那么崎岖。

  四月的时候,有一个巨星从24楼化蝶远行。我是一个从小看他电影、听他歌曲长大的小孩,从未想过世界上有那样轻松的一跳却能让我倍感人生的无常,也倍添心里的绝望。

  在这个时期,全世界一下子开始重视起心理健康,“忧郁症”铺天盖地地在媒体上出现。朋友说其实最应该被关注心理的人是我们,高考后的自杀率是最恐怖的。但没人理我们,老师说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读书。

  一个月以后,我的心思差不多又回到学习上了,人本来就是一种善忘的动物,更何况高考毕竟是自己的生命走向,而逝去的终究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

  几个月里我忙着和数字套近乎。每天,无论当天有多少作业,完成后有多晚,我都严格地要求自己必须做掉多少页数学练习卷,若是哪天犯了懒没有完成,就用猩红的颜色在纸上记上叉。这个方法很管用,因为隔天我再次在桌前写作业时,那些叉便非常灼目地刺着我的眼,使我又想起不及格时的那种心痛。我还把几次惨到不行的数学卷子贴满了整个房间,那些令人汗颜的分数能够很起作用地激励着我。

  不晓得是这几个月的集训有了功效,还是老师为了给我们面子而出题简单起来,反正在之后的考试中,分数慢慢地漂亮了,也改了上蹿下跳的毛病,这让我开心得一塌糊涂。但依班主任的说法,是我的心态越来越好,才导致成绩的稳定。我不知道“心态”确切地是指什么,但信心的确是一样不可或缺的东西。有时人的自信就是靠一些很细小的东西来支撑的,几次考试失败几乎能摧毁掉一个人,但同样的,几次的成功也能重塑信心。我在那几个月里拼命突击数学,现在想来对学业上起的作用可能还不及在心理上起的功用,因为我花了大力气来攻克它,所以我有绝对的理由相信我能看见付出辛劳后的收获。这种“绝对的理由”赋予心灵的力量是巨大的。

  在全市的第二次模拟考中,我发挥得很好。在文科班里,我攀到了第一的位置。

  五月,照理应该是最后冲刺的时段,但绷了半年的弦,让大家在这个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开始疲倦起来。在这个时候,全中国来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不速之客”——“非典”,把我们的生活之水搅得翻天覆地。满大街的口罩看得人心惊肉跳,北京的疫情报告像是临近世界末日。高考推迟的传闻编得像模像样,我们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但教育部的郑重申明又让我们从云霄跌到谷底。我们在这一片混乱中被老师告知要不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空的时候要不忘看一下温度表,出入人多的地方要不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让从未经历过大事的我们感觉到有一丝的刺激之感,沉闷的苦读之烦由此也一扫而尽。我们想尽办法从地摊上淘来各式漂亮的口罩,一晃一晃戴到学校里来招摇,也有了充足的理由不喝开水,而去小卖部抢购富含维C的“鲜橙多”。

  但这种快乐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学校很快就放了我们大假,让我们回家去复习。回到家一下子就有种失去方向的感觉。第二天我足足睡到下午两点,接着独自晃悠了两天,然后想起老师在我们临走时几次三番地叮咛我们一定要保持住紧张的状态,于是自责不已。为了遏止自己的妄为,我把墙上的试卷揭下,换上“天堂和地狱仅有一步之距,成功和失败只有一箭之遥”的对子,横批是“杀进复旦”。我把这副不整齐的对联贴满了房间以此来警示自己。人有时候就必须用某种压迫感来鞭策自己,这也正是项羽“破釜沉舟”的道理所在。

  很多朋友讲,在家复习的最后时光是兴奋度不断上扬的一个进程,但现在回忆起来却是我最难挨的一段日子。说实话,到了那个时候已没有什么可以复习的了,并且实际上大局已经定下,这短短的数十天没有回天之力。但我又要说服自己身体里蠢蠢欲动的惰性,认认真真地坐在桌前看书做习题,严格地按着高考的考试时间来做模拟题。这种日子里的我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但潜意识里又希望这样的“年”过得越慢越好。在那段时间里,深夜里我常常无法入眠,成功后的喜悦和失败后的痛苦交替着闪现在脑海里。两相对比后,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紧张,然后我必须开了灯好好说服自己的信心重新活过来才能安稳地睡去。到最后几天,我都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2003年6月7日,高考正式开始。我现在已经无法确切地回忆起那三天的情景,惟有考完数学的第一天印象最深也是最难忘的。我们这一届的数学很难,我有很多朋友在考完数学走出考场后就已经绝望了,然后把这种绝望带到之后的四科考试中,无限量地翻倍。其实我同样考得很恐怖,在回家的路上,我冰凉得快要失去体温了。但我不断告诉自己不过只有一门不佳,我没有理由就这样放弃。“往前看”才是绝佳的方法,否则我将会为把低落情绪带到后来的考试科目中而追悔不已。

  后来成绩出来时,我的数学确如设想的那般不堪,但其他五门都很正常,并且还有几门是超常发挥。于是总分并不显得太难看,也由此在之后接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

  今天,当我坐在电脑前,看见自己过往的一年在手指的敲击下重新出现在屏幕上,那种感觉很复杂。高考的确会让人长大,有很多心灵感悟是永远无法用文字来表达的,只有真正走过了这段路才能体会到个中滋味。我们在那一年中常常哀天怨地,说这世上怎么就有“一考定终生”这怪玩意儿,然而,现在我们重新回味那段日子时,却又略有谢意。我们在这一年中尝遍了酸甜苦辣,哭过,也笑过,在那番磨炼中,我们成熟了。

  再次回首往昔,那真的不过就是一米远的天堂,走过了,就可以拥抱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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