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先于夜色抵达檐下,像一封迟到的信,把旧日所有未说尽的话,一滴一滴写在窗棂。
我坐着,等茶凉,也等心里那簇火彻底熄灭。
并非忽然生出的决绝,而是长久凝视后的澄明——原来人与人并肩的旅程,若无光的回映、无水的滋濡、无土的托付,再葱茏的枝头也会在一夜之间褪尽颜色,只剩风穿空枝的声响,像替谁叹息。
曾以为,最动人的是初见。
你携半袖山风而来,眉间有春,笑里藏暖,只一眼,便把我从漫长的冬天里捞起。
后来才懂,比初见更难的是久处不厌,是把那一瞬的星辉守成恒常的灯火。
可惜灯火终有油尽,星辉终被云遮。
你不再问我的新雪与旧痛,我也不再向你讨要月色与潮汐。我们像两条河,交汇时也曾波光潋滟,却在某个岔口悄悄改了流向,各自奔赴干涸。
不是没有原谅,而是不必再原谅。当话语跌入空洞,连回声都嫌荒凉;当伸手只触到更冷的指尖,连拥抱都成了彼此的刑具。
我终于承认,有些告别无需盛大的仪式,只需一个寻常的黄昏:你未回头,我没挽留,街灯亮起的刹那,影子先我们一步,各自消散。
此后山高水长,我不再携带你的名字赶路。若有风掠过耳畔,我会想起你曾替我拢发的温柔,却也仅止于想起。
就让那些未完成的承诺、未兑现的将来,像落叶归尘,像倦鸟归林,在无人知晓的深处自行腐烂,再开出下一季的花。
那时我会记得,所有凋零都是为了新的萌芽,所有孤独都曾温柔地割过我,只为让我学会在无人处拥抱自己。
暮色四合,雨停。我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苦,却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