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如何形容四月呢?
四月,当是林徽因。
这念头来得突然,却又不无道理。四月的风骨,确与那位民国才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契合。
她立在光阴的檐下,一袭素色旗袍,眉眼如新柳初裁,笑意似春水微澜。
四月的风骨,便这样与她叠印——不浓烈,不张扬,却自有一段清雅入骨的韵致。
风来时,是她的诗行在低语。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字字清透,如新绿攀上窗棂;“笑响点亮了四面风”,句句明媚,似落花拂过琴弦。
那风不疾不徐,恰似她提笔时的沉吟——三分才情,七分克制,余下的,是留白的风流。
偶有顽皮,卷起一地碎英,又恍若她年少时未寄出的信笺,在时光里轻轻打了个旋。
雨落时,是她的心事在低语。
细密的,晶莹的,像含而未落的泪。
民国十七年的黄昏,她是否也这样倚窗听雨,任墨迹在纸上洇成一片远山?
而这一年,她有了一同听雨的人,她嫁给了梁思成。
想来,那场雨下得极静,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谁的梦。
待云散雨停,水珠悬于海棠梢头,阳光斜照,便折出七分诗意、三分怅惘——恰似她的一生,深情而不耽溺,清醒却仍温柔。
花开时,是她的才情在舒展。
玉兰擎雪,海棠堆锦,紫藤垂落如未写完的长信。
四月花最懂分寸。
不放纵成桃李的喧闹,不怯懦如早樱的易逝。她在建筑图纸上勾画的线条,亦是如此——理性里藏着灵性,严谨中透着风流。
风过时,花枝轻颤,恍见她低头测绘,鬓边一缕散发随风扬起,又轻轻落回耳后。
光影浮沉,是她一生的注脚。
晨雾中的朦胧,是她十六岁在伦敦的初见,那个人叫徐志摩。她却不曾想到,自己会成为那个人心湖中的一朵云,对方甘愿从此做她的执伞人,爱她,护她。
正午的澄明,是她三十岁跋涉古建的坚毅。
战乱年代,炮火连天,三进山西,只为了深山中的古建,梦寐远求之。而此时,与她同行的是爱人,是朋友,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是那个叫梁思成的男人。
而暮色里的温软,是她病榻前仍修订书稿的灯影。北平四月的风穿过廊柱,带走浮尘,却将她的风华凝成琥珀。
她,走在那个四月的早晨,四月的开端。就像她轻轻地来,离开时,也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她让四月有了具象的魂灵:新绿与落红同在,理性与诗情并存。
像一段恰到好处的光阴,在料峭与酷烈之间,辟出第三条路——既有破土的锋芒,又有委地的从容;既作倾城的繁花,也成护花的春泥。
而今,我们仍在四月的风里,与她的影子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