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印

作者:李建钊 日期:15-12-15 字体:  标签:爷爷 阅读:

  爷爷去世已有十多年了,每每夜深难寐,他总是敲开我脑际的大门,在幻觉的海洋跳跃、浮现。

  妈妈生了我,爷爷得知喜事乐的逢人便讲,他去小婶家求亲,坐在炕头,对着自己的老亲家聊到“我的这个孙子,跟本没有想到,就像天上掉下的星星一样”,这一事,在家里传为佳话。至今,家里谈起爷爷,还常常提它,我出生那天,爷爷连早茶都没喝就跑来抱我,那堆满皱纹的脸肯定乐成了一朵花。

  按理说,爷爷疼孙子是不会动手的,可他偏偏不,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就属他打我了,受家人的娇惯,小小的我太调皮,是哪一天?因为什么?骂了爷爷一句什么?都记不清了,只知道他一张大手从脖根扇来,一个狗吃屎,我扑倒在地,汪汪大哭起来,眼睛在雾白中模模糊糊地留下他背手迈着八字步的身影,那一巴掌的教训这一生我恐怕是忘不了。

  以后的时光都是在淡淡中似水流年,对爷爷的印象也是一片空白。知道有一天,他病了。那天下午,我记得很清楚,雨停天晴,羊倌喊着赶羊了,爷爷也从屋里出来顺手拿了把铁锨去送羊倌;我在门前玩泥水,看见他蹲在路口静坐着,白须在阳光下随风轻撩。一会儿,爷爷回家了,后来,我看见奶奶提着小脚跑回了大伯家,等大伯看过爷爷后,爷爷已躺在炕上语无伦次,后来在大人的嘴里听到爷爷中风了。

  再后来爷爷一直躺在炕上,先是大伯家,后来又转到小叔家,一躺便是三年,这三年,我十岁出头,满脑子都是玩,爷爷自然被抛到九霄云外,哪能想着去看你;每天去小叔家找弟弟玩,我担心爷爷会趴在窗户上叫我,便躲在门洞,先是猫着腰偷看一眼他的屋子窗户是不是掩着,在蹑手蹑脚进去。可等我走到院中,爷爷好像知道似的掀起了窗帘,我站住,看见他趴在窗户上,手摸着玻璃绕来绕去(更像晃来晃去),用根本听不清的“吭、吭”语叫着。那时,我哪里懂得去看他一眼,傻傻地站一会儿,扭头叫上弟弟,跑出了大门。

  以后不知爷爷叫了多少回,我终于站在了他面前,爷爷转过身,奶奶扶着坐了起来,他看着我,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圈成圈在我眼前绕动,口里连连的“吭,吭,吭,……”我被他急切的眼神吓怕了,笨脑子不明白爷爷在指什么,说什么;还不专心地想着外边的天空,这样折腾一回,我等不急又夺门跑了,身后是爷爷“唉~~~”的一声长叹。今天,它已烙在了心里,懂得一切都晚了,一声长叹是爷爷久久的爱和我心灵久久的内疚并行。

  再后来,我怕爷爷叫,竟很少去小叔家了。

  有一天,爷爷去世了。

  后来随着我渐渐地长大,爷爷的印象却越发的清晰,想起家中老昏的奶奶,我常想,爷爷如果还健在的话,该多好呀!回家我带上他喜欢的牛玖(一种牌)和旱烟,他肯定会蹲在村口的土墙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戴上老花镜注视着村头,等待自己的孙子。爷爷看见我出现了,会一边念叨着“狗娃念书回来了”一边在鞋底上磕一磕烟锅斗,顺手捋一把自己的白须,站起身,背起手,迈着他的八字步向我走来。

  当我一切都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时间是个坏东西,他是个大骗子,我身处其中却不知其在,他迷失了我的灵魂,犯了错,不让我当下明白,却要等待以后,现在,只能祝福天堂的爷爷幸福快乐、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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