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满舅

作者:李志军 日期:25-08-15 阅读:

  一转眼,满舅离开我们已经一年多了。早该写点东西作为纪念的,不然,有关满舅的那些事、那些情,只怕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难以再回忆起。

  一、满舅的“乐”

  满舅名叫左满清,是外婆最小的儿子,所以我们后辈从小就喊他满舅。满舅其实只比我大3岁多点,和我属同一年代人,虽然隔着辈分,但打小起,我们就一起玩耍,彼此之间并无长幼之分。

  说满舅“乐”,首先是因为他总是乐呵呵的,我从未见过他发过脾气。其次,他还很有趣,喜欢逗人玩。儿时我去外婆家找满舅玩,常常玩着玩着就找不到他人了。等我一不留神,他会突然从某个角落蹦出来,把我吓一跳。那时,他经常带我去湘乡桂花的溪流里抓鱼虾。满舅手拿竹制簸箕走在前面,我拿着盛鱼的小桶跟在后面。虽是炎炎夏日,但凉风徐徐,踩在细软的河沙,踏在光滑的石头上,清凉的河水缓缓流过脚面,惬意无比。正当我陶醉其中时,满舅突然大喊一声:“蛇!”一条黑乎乎的长条物直扑我脸上,吓得我差点把桶都丢了。定睛一看,原来只是一根树枝。看到我惊恐的样子,满舅乐得哈哈大笑。

  满舅虽爱恶作剧,但摸鱼的技巧却让我十分佩服。那时乡下的溪流中到处都是小鱼小虾,有一种长得像泥鳅一样的鱼,叫“麻花嫩”,就在我们脚边游来游去。我常常蹲下去一把去捞,却总是捞不到。满舅却比我灵活得多,他变戏法似的,用簸箕一捞,就能捞上来,或者干脆直接用手。只见他的手先是慢慢探入水中,让鱼儿感觉不到危险,凝神屏息一会,看准了后,双手突然合拢,只见一条“麻花嫩”连同泥沙一起,被他牢牢夹在了指缝间,带出了水面。往往不到一个时辰,我们的小桶里就能装上几十条“麻花嫩”“石嫩子”等小鱼,足够我这个吃货大饱口福了。

  二、满舅的“险”

  这个“险”,指的是野外冒险,之前满舅爬山、爬树都是好把式。年少时,20多米高的白杨树,他能梭梭往上爬去掏鸟窝;他40多岁时,我们在岳麓山打板栗,他还能爬上10多米高的老板栗树,站在树叉上、拿棍子使劲敲板栗,可怜那时我爬树的武功已经废了,只能望树兴叹!

  在长沙工作时,我们还一起爬山,无论是回家乡的白石峰、荆紫峰、高紫山,还是长沙的岳麓山、浏阳的大围山,我都和满舅一起爬过。其中最惊险的一次是爬荆紫峰,那是他儿时砍柴的地方。

  大约10多年前,满舅带着我一大早沿着他儿时走的山路往上爬。过枫树凹时还比较容易,但过了小雷子顶后,情况就不妙了。原有的山路逐渐消失在荆棘丛中,越往上就越难走,基本只能手脚并用地爬行。我们在漫山的杂树和荆棘丛中穿来穿去,几乎迷失了方向。好几次,我都想打退堂鼓,往回下山。满舅却说:“现在下山也麻烦呀!”看着刚穿过的荆棘丛和身上被挂伤的地方,我只好咬着牙继续跟在他后面。其实他在前面开路更惨,身上衣服早已被荆棘挂烂。幸好每爬到一个高点,透过茂盛的树木,还能看到荆紫峰的最高点雷子顶。我们早就不管什么路不路了,看到哪里稍微好穿越一点,就朝着雷子顶摸索着爬去。花了足足6个多小时,我们终于登上雷子顶。本以为能眺望远处的美景,结果却大失所望。顶上长满了高过人头的小竹子等荆棘,根本无法一目了然地欣赏外面的景色,只好下山。

  怎么回去呢?满舅指着直对着桂花的那面山说:“这里是悬崖,过去光溜溜的,我小时候有一次把砍柴的畲刀掉下去了,莫想找得到!”我朝满舅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峭壁,只是长满了小竹子。满舅满不在乎,边说边扯着竹子往下滑去。天哪!我硬着头皮也去试。嘿,我头朝上看,手扯着竹子往下,不仅恐惧感一下消散了,而且滑得还挺顺溜的。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下到了小雷子顶附近,能正儿八经地走路下山了。那时,我们已经又渴又累,衣服都没几片完好的,活像流浪街头好久的乞丐。

  不过,自那次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去爬过荆紫峰。再爬白石峰或去浏阳亲戚家爬山时,也都只爬有路的山了,毕竟没必要再次“冒险”。

  三、满舅的“弱”

  满舅在外谋生的主要行当是开车,与他擅长摸鱼、爬山、爬树可大不相同,他在开车技能的把握上显得有些“弱”。可能是学开车比较晚吧,大概是上个世纪90年代末,我介绍他去学开大货车。当时拿驾照考试并不难,估计只要能开得动就行。满舅拿到驾照后去开货车,果不其然,不断出这样那样的事。听他讲,有次开车经过虎门大桥,没留神,前车轮就要冲出桥墩之际,他才踩住了刹车,否则连车带人掉入河中;还有一次,他开车在江西某处路段,车子跑偏,像铲车一样连续铲倒路边三棵树才停下,万幸的是人没啥事。

  毕竟开货车实在太辛苦、太危险了,满舅终于听从我的建议,来到长沙改开出租车。可惜他执意要开夜班,说夜班没那么辛苦。其实颠倒作息,做夜班对身体伤害极大。等到他畸形变胖,头发掉得厉害,他才改开白班。但身体一旦变弱,很多时候是不可逆转的。得知他诊断患了胆囊炎、经常头晕肚子疼,我问他去的什么医院治疗,他说是含浦大医院。我满脸惊愕,说应该去省人民医院肝胆科看看,他说含浦医院也是大医院,离他家近!他主要怕麻烦。

  大概拖了一年多,2023年12月25日,我突然接到他发来的长沙四医院检查单,情况不妙,建议他转去省人民医院检查。这时已经晚了,几天后,省人民医院确诊:胆囊癌,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肾。省人民医院的朋友无奈地告诉我,西医治疗已经回天乏术。没办法,便转去省中医研究院进行中医治疗,但也收效甚微。逢过年了,回家吧。2024年2月12日、正月初三,我赶去桂花,陪同满舅在儿时我们常玩耍的老樟树下、溪流边走了走。满舅那时已经很虚弱,在我的鼓励下,他还是走了很长一段路,我为他拍下了他与那棵老樟树的合影,这也成最后一次。

  没过一个月,2024年3月7日,元舅一大早打电话给我,说满舅走了!唉,满舅年仅53岁!他本来打算再开几年车,等他女儿成家后,回桂花老家去种菜休闲养老的。我也期待着能和他在桂花一起下河摸鱼,重温童年时的快乐。可惜天不假年,死神无情地降临,夺走了满舅年轻生命

  前不久,当我再次站在桂花村那棵老樟树下面,感叹物是人非,不禁唏嘘不已。

评论
0位读者发表评论
文学爱好者
QQ/微信号:278429QQ群:32210770微信群
文学爱好者关于联系地图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