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暖巷里的温暖春光

作者:佚名 日期:15-12-21 字体:  标签:温暖 阅读:

  【阴雨巴黎我遇见你】

  2007年冬至我满22岁,大学毕业,无业游民。

  截至立冬这一天,巴黎已经整整下了三天的细雨,雨水让整座城市膨胀起来,到处都是苍苍的灰白。

  我在看一个小型的露天艺术活动中,因为站得太近,被文艺青年溅了一身颜料,只好回到青年旅馆来。一楼的小花园里是老板娘自己种的花花草草,她在这里摆了一些藤木椅子,据说是她在芬兰的艺术家情人做的,所以这个小花园就成了一个叫“春光”的小咖啡馆。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你,你夸我富有艺术感的外套,告诉我你是附近城市大学的服装系学生。最后你问我,是否愿意加入你们的漂流日记本,把我的心情写下来,再传给下一个流浪巴黎的人。

  于是我告诉你,我是成都某服装公司的设计师,被派来巴黎进修。然后我拿着老板娘冲好的咖啡,和你给我的漂流日记本,头也不回地进了小房间。

  那一夜我倚在窗边,看你偷偷摸摸进了老板娘的小花园,守在一株昙花旁边。那时还有细细密密的雨,你撑着一把伞,挡在那朵昙花上面,却坐在藤木椅上沉沉睡去。我在窗边看得仔细,那朵昙花竟然真的开放了,只可惜你没有见到。

  然后我鬼使神差地走到小花园里,给你倒了一杯热开水。我把你叫醒,你遗憾地看着凋落的花瓣,说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我们就这样攀谈起来,你说你最喜欢阴雨中的巴黎,城市仿佛都静默下来,变得缓慢耐人寻味,这已经是你第四次等昙花开放却睡着了,你问我,你呢,喜欢巴黎什么?

  我没有回答,对你笑了笑。你也许不知道,那个时候因为你,让我的旅途变得不那么孤寡,我们在老板娘的小花园里,一直聊到很晚才各自回房去休息。

  【嘉宝,快跑】

  第三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你来敲我的房间,邀请我去看埃菲尔铁塔的夜景。我把散在写字台上的相片收好,换了件大衣就跟你出门了。

  我站在铁塔前做着各种姿势,你给我拍照,然后问我,怎么感觉你旁边总是留着一个人的位置呢?我就沉默了,扔下你一个人闷着头往前走,梦巴黎夜夜笙歌,我现在却只想去跳塞纳河。

  你毫不意外地从后面追了上来,跑得气喘吁吁,把一把气球塞在我手里,你说,嘉宝快跑,这把气球是我抢的,没付钱!

  我转过头,看见在后面吆喝着的小摊贩,然后被你拉着手跑起来。耳边的风像岁月一样,呼啦啦地流逝着,我竟然一点都不想哭了,跑着跑着,身体里的水分就像蒸发掉了一般。

  我们在一条千转百回的小巷子口停下来,后面已经没有追兵,我高兴得不行,告诉你说,这是我第一次做小偷。

  你顺势靠着墙坐下来,脱掉羽绒服,说我们是强盗,哈哈,嘉宝你不生气了吧?

  我跑得脸颊通红,也坐在了你旁边,把气球放飞,夕阳的余晖照在小巷子的墙壁上,星星点点的灰白,刺得我睁不开眼睛,索性躺在你肩膀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凉风瑟瑟,你的身体轻轻地在发着抖,你把羽绒服盖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在我们对面支着画架的文艺青年捧着一幅画走过来,画的是我倚在你肩膀上的样子,双目微闭,目光安定。

  你接过画,从荷包里掏出两欧元递给他,然后带着我找装裱的画框。

  那天我们走了很多个街区才找到合适的画框,你把画扛在肩膀上,像一个凯旋的勇士。然后在“春光”点了两杯曼特宁,你对我说,嘉宝,其实刚才那把气球是我买下来的,我和那个小贩商量好,想逗你开心。

  我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昙花叶子,装作没听见,却有种想哭的感动。

  知道吗,其实我还是很想念那天你抓着我的手跑过的那段路,那么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以后也这样好吗,丢下过去重新导演。

  【那些时光总被回忆

  随后的几天你总是来敲我的门,带我去各个景点拍照片,趴在橱窗前看我们买不起的衣服和模特冷若冰霜的脸,然后绕进小街道里吃烧鹅甜点。

  一天下午,青年旅社的老板娘在“春光”跟我们聊起来。她说,你们真好,当时我和他也是这样在巴黎遇见的,他是跟着乐队来这里演出的鼓手,染着蓝色的头发呢。后来我们相爱,约定一个月后他来这里和我一起生活,然后就再没见面。

  我们在她的房间墙上看见她和老情人的合影,你认出来那是一个红了很多年的芬兰乐队的鼓手,问老板娘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她笑笑说,有些时光只适合被回忆。

  那晚你带我去坐落在城市角落的老电影院看电影,放的是《邦尼与克莱德》,两个令人心悸的抢劫犯,为了抢点食物差一点送命,第一次抢劫的竟然是一家倒闭了的银行。克莱德不孤独,他有死心塌地跟他亡命天涯的邦尼。

  那天晚上,你在塞纳河边捧起我的脸,像大多数亲吻的情侣一样,在我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牵起我的手,慢慢走回了青年旅社。

  你说,不如我们不要流浪巴黎,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谈一场小恋爱吧。

  海明威说,如果你足够幸运,在年轻的时候到过巴黎,那么巴黎将永远跟随着你。

  我足够幸运,在巴黎邂逅你,我们牵手走在香榭丽舍大道上,金黄色的梧桐叶子散落一地。巴黎圣母院的神父好心给了我一份中文版的讲解,他在我耳边喃喃地用法语向我介绍着这座殿堂般的城市。我看着你远远地蹲在广场上,喂食给放养在那里的白鸽。偶尔有行色匆匆的路人,那些被惊飞的白鸽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又降落到你的手心,自然温馨的样子。

  这个时候,唱诗班金发碧眼的修女们开始唱赞美诗,温婉柔和的声音,却唱得我句句生疼。那么一瞬间,我忽然很想看看,在多年之后,芸芸众生之中的我们相偎相依的脸庞。

  【永远保温的小爱人】

  然而在青年旅社一夜辗转未眠的我,第二天还是坐上了回成都的飞机。过安检的时候,那盆从青年旅社带出来的昙花发出尖锐的警报声,他们抱歉地跟我解释着,留下了那盆花。

  在离地面三万英尺的高空,我突然流下了眼泪,哭得眼眶通红。算了,你看,我们不过只是萍水相逢惺惺相惜,接着按照剧情,就是各自奔天涯了吧!

  你不知道,我不是什么服装公司派来巴黎进修的优秀员工,我和“春光”的老板娘一样,为了爱情里的一句话,流浪巴黎。我用了四年时间,做兼职服务员,在咖啡店被客人洒了一身的热果珍,在大风凌厉的冬天发传单,在蛋糕店送外卖摔伤脚踝,换来这些待在巴黎的日子。

  我爱过一个人,在我的青春年少里,他说希望有天能一起在巴黎圣母院听一次唱诗,于是我就风尘仆仆地来了。

  只是,他在三年前的车祸中去世,所以,我只好一个人来了。我拍了许多照片,身边都留着他的位置,然后把他的相片粘在我身边,你说如果我不在身边留他的位置,难道把他粘在天上吗?

  2009年冬天,是十年以来最冷的冬天,所有专柜的羽绒服都一夜脱销,我恨不得披着棉被上街。于是我收到了你从巴黎寄来的棉被,里面还有一张塞纳河的明信片,你说听说我这里很冷。

  我把它从邮局抱回来,一路上阳光静好,心房温暖

  在巴黎圣母院里,神父还告诉我,唱诗班要为上帝谱出新歌,并且弹得巧妙,唱得动听。

  我从你明信片里知道你快要回国了,你看,你会不会愿意为我的爱情谱出新曲,弹得用心,唱得动听。

  我会把被子拿出去晒一晒,你看,春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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