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的爱情

作者:闵荣军 日期:16-01-07 字体:  标签:寡妇 爱情 阅读:

  晋媛媛的丈夫突发疾病,说没了就没了,似老鹰叼走小鸡,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世间的事,想不通的太多太多。办完丧事,她含泪依然来到隔家五公里外利民山珍食品厂打工。她沉默寡言,工友们忙碌着干活,没有谁打扰她的心。闲暇时,也有人安慰她几句,但起关键作用的是她本人的内心。她上晚班,夜间零点下班。这一天,她特别煎熬。走出车间,寒风凛冽,像刀割脸上的肉。她太疲劳,软弱无力,卷缩着身子,踉踉跄跄茫然地跟着大家往外走。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走完这段漫长的路?人群中有人嬉笑着说:“跑起来,一会儿就热乎了,四十分钟就到家了。”人群骚动,她落在最后面。她下夜班没有走过路,都是丈夫开车来接她。一想到这,她的心瞬间更冰凉,往日的兴奋、激情陡然化为痛苦、失落,她的泪水开始滴落。远去的“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她感受了孤单、凄凉。她想:这回啊,除了自己的亲爹亲娘,谁还会心疼自己,挂念自己。她真想回后家,抱住爹娘痛苦一场。

  “嫂子!”一声亲切的呼喊,一个熟悉的声音,晋媛媛抬起了头,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厂门外。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产生了错觉。她擦拭眼睛,证明这声音的真实性。她直观地朝那盼望的位置看去,那辆熟悉的车果真停在那儿。小叔子陈志双手捧着妮子毛领大衣向她走来,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她出乎意料地感觉到特别温暖,血液刹那间沸腾起来,她不再颤抖,哆嗦。“嫂子,上车吧!”他上前开了车门,她上了车,车内暖融融的。一溜烟,超过了那些正在奔跑的人,看着她们被落在后面拼命追赶的动作,她露出了自豪、喜悦和骄傲。

  灯光如同往常一样明亮,透过窗户玻璃照射到院落。晋媛媛下了车,路灯亮了,屋里的人打开的。她轻轻地推开门,屋里更暖和,回风炉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菜,锅里的鸡汤翻滚着。“媛媛,回来了!”婆婆久违的问候,让她心潮澎湃。“妈,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觉?”“等你回来啦!”她已经分家三年,每晚下夜班回来,公婆都已经睡了。陈志进来,轻轻地将她身上的大衣揭下,挂到衣架上。公公递过碗筷,她茫然不知所措,一切都在她的想象之外。“妈妈,明月呢?”她轻声地问婆婆。“吃了饭,她姑姑陪她玩了好一阵,领着睡去了。刚才,我去看,在她姑姑怀里睡得好熟。”婆婆满意地笑着说。她没被这个家嫌弃,这个家很和谐,很温暖,这次她是因为激动而又掉下了眼泪。“媛媛,别哭了!哭多了,伤身子。唉,人的这一生啊,十磨九难。失去了的,永远不能回来,就让他永远逝去吧!活着的,还要生存。能活着,就是幸运的,幸福的!孩子,忘记过去吧!为了明月,坚强地活下去!身体是活下去的基础,丢淡点,别再回忆过去,一切重新开始。勇敢地端起碗,吃饭吧!吃了饭,妈陪你睡。”她第一次听到婆婆说这么长的话,这么的温柔,这么的宽厚,这么的坦荡,这么的鼓舞。她擦干眼泪,端起了碗。

  随着时间的推移,晋媛媛心中的阴影逐渐消失,在这个家生活越来越开心。没有半点说长道路短,没有半点指桑骂槐,一切秩序井然,一切气氛融洽。一天,她去赶集,见路旁有一个算命先生,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算命先生左推右算,上看下看,最终告诉她,她八字中“克夫”,具有五夫之命,都不能陪她白头到老。她奇怪地问:“先生,就没有一点改好的办法?”算命先生又拉过她的右手,仔细观看起来,琢磨好一阵子,惊讶地说:“姑娘,有,有一点希望。要想一生家庭完美,不再受挫折,你爱情唯一的选择就是找一个比你小两岁,属虎的男人,方可镇压住你的凶杀之星,确保你们一生家庭平安。”她心中起了疙瘩,犯了心病。她没有告诉别人。她想,世间的情感哪会有这种巧合?万分之一的机遇都没有。她垂头丧气,满目苍然地回家。

  “大嫂,天气热了,咱们今天去城里买裙子吧!”陈娟跑进她的房间说。她正在梳头。“你不去幼儿园上课了?”她茫然地问。“今天星期六,双休日。”陈娟解释地告诉她。“地里该种的都已经种完了,明月我带着,你们想去就去吧。”在外屋抹茶几灰尘的婆婆建议道。稍停片刻,婆婆又说:“这样吧,老二今天也不去学校教书,让他送你们去。”婆婆大声地叫陈志起床。接着说:“顺便替我到县医院去看看你二姨,不知她的病好转了没有?我都十天没去看她了。她的这个怪病,活也活得不自在,死也死不掉,真让人揪心哪!”“那好吧,我们去!”晋媛媛爽朗地答应。“我这里有九百块钱,一人三百,去买点像样的衣服。”婆婆笑着将钱分给了她们。晋媛媛心中泛起涟漪,原因在于婆婆没分彼此,没把她当外人。

  陈娟第一站就领晋媛媛直奔内衣店,陈志跟了进去。

  “嫂子,这个你合适!”陈志指着一套红色的名牌内衣发话。

  “咦!看不出呀,二哥对大嫂的内衣合适不合适都了如指掌。”陈娟诧异地看着晋媛媛。

  “他乱说的。”晋媛媛羞涩地辩驳说。

  售货的服务员“嘿嘿”地笑出声来,晋媛媛的脸更红了。

  陈志知道自己说漏了嘴,遭受了奚落,脸上泛起了红晕,好似喝了很多酒。

  晋媛媛瞅了陈志一眼,他显然有些过意不去。

  注意观察的陈娟傻傻地开玩笑说:“别眉来眼去的。二哥喜欢的,你就买,赶快挑选型号,他付钱。”她将陈志指的那套递入晋媛怀里。

  晋媛媛不知所措地拿着。

  陈娟也挑了同样的一套。“还愣着干嘛,这里谢绝讲价。手掌手背都是肉,快去付款啊!”陈娟催促着陈志。

  陈志知道被妹妹抓中了要害,赶紧掏出钱包结账。

  走出店外,陈娟向陈志使了个鬼脸,得意地说:“又宰了大学生一次!”

  陈娟是个购衣逛。当然,这对于一个十九岁的青春少女来说,纯粹正常不过。女人,永远差一个精致的皮包,永远欠一条漂亮的裙子,永远缺一双称心如意的高跟鞋。她领着晋媛媛来到“靓女”时装店。

  陈志同样跟着进去。一次被蛇咬,二次不钻草。中学教师的他善于总结经验,不再说话,只在一旁观看。

  “大嫂,你试试这套短裙。”陈娟提着裙子在晋媛媛的胸前比试。
晋媛媛一瞅吊牌价,舌头差点伸出来。“我们农村人,我这个年纪,不合适。”她委婉地回绝说。

  “农村人怎么了?你比多大几岁?试衣要收费呀?小瞧自己,我就要让你穿!”陈娟连珠炮般的反问,强迫性的命令,晋媛媛走进试衣间。

  “哇噻,太合身了。穿上这套裙子至少减少了五岁,增添了八分以上的气质,漂亮了十分。”一向活泼的陈娟惊叫出声。“二哥,你看怎么样?”她问陈志。

  陈志投入地欣赏,早已经忘记自己心中的警告。他绕着晋媛媛上下打量说:“真合适,真漂亮!只是还需配一条金丝裤袜,穿平跟鞋不太合适,显示不出效果。”

  “二哥啊,你哪学的时装搭配?好建议,好研究。服务员,麻烦你挑选一条高档的白色的金丝裤袜。”陈娟高喊。

  陈娟也挑选了一套。“二哥,我的我自己付。大嫂的你付,她还要买高跟鞋。”她安排说。

  陈志赶忙去结账,连陈娟的一并付了。

  陈志去看他二姨去了。

  陈娟和晋媛媛买了高跟鞋。她还给她买了一个精致时尚的肩挎小皮包。

  晋媛媛度过了人生中最愉快的一天。晚上,她穿上所购的一切,在梳妆镜前照着,欣赏着。好靓丽,好性感,好年轻,她好欣慰,也有几分得意。

  陈志在学校为救一名欲跳楼自杀的学生,从二楼掉下来,左腿粉碎性骨折,被截肢。他得到诸多的表彰和荣誉。可他的女朋友还是与他分手了,难过极了。晋媛媛没少安慰他,照顾他,关心他,鼓励他。唤起他对生活的美好向往。

  时间流逝得真快,又一个春天来临了。

  陈志去城里买了与去年相同的衣物送给晋媛媛,还多了一条项链和一对玉石手镯。她没告诉任何人,但她明白他的意思。她犹豫,她徘徊,她踌躇。她不能违背天理,她不能害他。

  晋媛媛愁眉不展,她不敢面对陈志。可他每天都去接她,他们每天都在一个锅里吃饭,每次都在同一块地里劳作,都得接触,她躲避不了。她在下夜班回家的车上,她饱含深情地向他说出埋藏心里的算命先生的话,说出了自己对他的爱,也说出了自己不愿离开这个家。他默默不语,驾驶车快速向前。她认为,她理由充分,说动了他。然而,她心里却喜欢他,深爱着他,想念着他。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梦见了他。人生啊,当你有了这种想念,你的回眸已经在不自觉地流泪,这是一种被真诚打动的泪,这是一种被牵挂思念的泪,这是一种被心里的幸福感动的泪。她醒来后,一直流着泪,冥思苦想。

  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粉红色的窗帘射进了晋媛媛的房间,洒落在红色的被子上,室内温暖如春,温馨似水。

  “妈妈,今天我要穿新裙子。”明月抱着她的胳膊摇晃着说。

  “明月,过几天妈妈去赶集,就给你买。好不好?”晋媛媛微笑着轻声哄她说。

  “二叔已经给我买了。他还叫我‘幺儿’!”她笑着,露出那一对可爱的小酒窝,胖乎乎的小手指向衣柜。

  真是童言无忌!晋媛媛在衣柜中找到了粉红色的裙子、粉红色的童鞋,粉红色的压发圈。她惊喜,她喜出望外。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他是她无垠的天空,他是她生命中白白的云,蓝蓝的天。他让她深深地爱恋,也让她深深地叹息。

  “妈妈,你发啥子呆啊?”明月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念,她没有回答,急忙过去给她穿上。默默的爱,默默的理解,默默地在她心里装满幸福,也默默地在她脑海中安装了牵挂器。

  婆婆当然不知道儿媳和儿子暗下的相互爱恋。拨秧苗时,她对晋媛媛说:“闺女,年龄不饶人啊!本来我痛心不想说,可你一点动静也没有,妈再心痛,也只好说了。陈海已经去世一年多了,处于你这个年龄孤单哪,妈是过来人,非常懂!你也该找到男朋友居家过日子。”

  “妈,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们就直说吧,何必这么转弯抹角的?你们真要赶我出家门,我也无话可说。”晋媛媛不理解地流下热泪回答。

  “不是这样的,你听妈给你解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妈已经把你当女儿,你应该理解妈的苦心。说句实话,有你,妈的家务轻松多了。妈不想你出去,可这都是自然现象。你年轻,别耽搁时间。女人三十一枝花,到了四十苦荞巴,得趁年轻啊!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你想家了,就回来,妈妈欢迎你。”婆婆声泪俱下。

  “妈,要是这样,我不走,我不离开这个家!我愿意守寡一辈子,陪着你们”晋媛媛激动地哭着说。

  婆婆放出了话。寨子里的徐婶第一个来提亲,婆婆就让她带小伙子到家中来相亲。晋媛媛没有和小伙子说一句话。但她问明了,他是属虎的,比她小两岁。

  深秋,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已经寒冷。晋媛媛走出厂里,陈志已经在老地方等候。

  “你真要嫁给他吗?”他好长时间没有叫她嫂子,他敞口问。

  “我还没有考虑好。可看他人不错,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她平淡地说。

  “我读不懂你的心,但是,我问你,你明确地坦白地告诉我,你是不是嫌我是个残疾人,你才不爱我的?”他声音很大,开门见山地问。

  晋媛媛激动,但有些无奈地说:“不是这样的。陈志,从内心出发,我非常的爱你!你是我终身能够托付的有担当、有安全感的男人,我无时无刻都想念你,牵挂你,和你单独相处,我是多么的幸福。我也读懂你,我们在一起,可以快乐一起分享,痛苦一起分担。可是,我的命……”

  “不要说了,这不是理由,这是骗人的美丽诺言。如果算命先生能有这种本事,他早就不算命了。”他气愤地反驳道。

  “陈志,比我好的女人多的是,像你这种条件,有的是好女人嫁给你。算命先生好的算不来,坏的灵得很。你不能太执拗!我不能违背天意。你想,我何苦自己折磨自己,丢下心爱的人?我们这个家再也经受不起折腾,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她带着畏惧的口吻解释说。

  “我不相信!就算算命的真说准了,我也要娶你,心甘情愿地让你克死我!”他下定决心地说。

  “你死了,我可以再嫁,可爸爸妈妈怎么办?你不要太固执,我们也不能太自私,必须从全局出发,从全局考虑。”她激动地说。

  陈志没有再往下说话。

  元旦节,陈志的表弟结婚,他的爸妈清晨就去接新娘,他懒洋洋的,无心帮忙。因为,他心里想着晋媛媛,牵挂着她。他驾车回了家。他轻轻在打开门,一心想给她个惊喜,急匆匆地冲进屋。

  “哇!”陈志与刚从洗澡间出来的一丝不挂的晋媛媛撞个正怀,她惊叫,慌乱地用手遮掩下体,傻站着。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闭上眼睛,你快去穿衣服。”陈志吞吞吐吐地对她说。

  晋媛媛回过神来,快步跑入卧室穿衣服。

  “说好的,你怎么不诚信,不好好帮舅舅家的忙,反倒回来了?”晋媛媛走出卧室就问。

  “我头疼,回来找感冒药吃。”陈志涨红脸说着,起身进屋。

  晋媛媛立即给陈志倒一杯白开水,他出来呷了一口。

  “你太冒失了,多让人难为情!”晋媛媛埋怨地说。

  “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陈志傻笑着说。

  “无论你看得真实与否,装在心里就行了,少去胡思乱想。”晋媛媛瞅着陈志的微笑着警告说。

  “嗯!”陈志点头应允。

  又一个春天来临界,满山遍野的花竟相开放,小草绿了,树枝开始发芽抽条,一切生机盎然。

  陈志的二姨痊愈出院,他送她回家。她的儿子叫他表哥,她纠正说:“他是表弟。”他纳闷,明明大他一岁多,怎么会成了表弟?她赶忙问二姨。二姨告诉他,他是属虎的,八月初八的生日。发萌读书的时候,哥哥八岁,他六岁,六岁不能上小学。为了让哥哥照顾他,他的父亲才把他和哥哥改为双胞胎,更改了户口。他回家质问父亲,父亲点头承认。他看着她笑了。

  三更半夜,陈志敲响了晋媛媛卧室的门。

  敲门声惊动了陈娟,她悄无声息地溜出门去,爬上了晋媛媛卧室的窗台。

  陈志进屋张开双臂,晋媛媛毫无疑义地迎上来,投入她的怀抱。过了许久,她换上了他去年给她买的裙子,穿上金丝裤袜,红色高跟鞋。他给她戴上了金项链,金戒指。他们相拥着自拍。他吻了她,她也吻了他,相互吮吸着。

  稍许,陈志凑近晋媛媛的耳朵说:“那天,我真的看见了你的裸体,好苗条,好美,好楚楚动手,我好心动,好想你不穿衣!”

  “那你还撒谎对我说,没看见!”晋媛媛用纤细的弯曲着食指温柔从他的眉间刮向鼻尖。“以后还撒谎不?”

  “不了!”陈志调皮地回答。

  “还想看不?”晋媛媛挑逗地问。

  “当然想!”陈志色迷迷地俯瞰着她的微红的脸说。

  “傻瓜,主动点,勇敢点,我让你看个够!”晋媛媛闭上眼睛。

  陈娟知道有好戏了,心里也痒痒的,一股激流涌遍全身,她悄悄地离开。

  第二天,陈娟将手机拍摄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给爸妈,两老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年春,晋媛媛生了一个胖小子。陈志给他取名陈皓空。

  陈皓空满月这天,前来祝贺的人无意中提到算命先生,说他死了。

  陈志对晋媛媛说:“改日,我们去他坟墓上上柱香,给他烧点纸钱。”

  晋媛媛说:“我不知道他究竟住哪儿?”

  “问呗!可怜他算了一世的命,也许没有算出我们会在他死给他个安慰!”陈志喃喃地说。

  “你真善良!”晋媛媛看了陈志,又看着身边熟睡的陈皓空,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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