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作者:筱扣扣 日期:02-12 阅读: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把全盛的爱都活过……我始终没说,不增加你负荷。”——题记

  整理好行囊,背上旅行包,彬缤又准备出发了,目的地还是那座城市——那座有他的城市——那座因为有他而格外温暖亲切的城市。因为他在那里,彬缤一遍遍寻找理由和机会进入那座城市,哪怕不见面,只是静静呆着,想象着那座城市的每个人、每棵树、每棵草及至每粒尘埃都沾有他气息,这让她心安。

  这次,彬缤坐火车乘地铁转公汽,终于再次辗转来到了他的城市,熟悉的街景、声响、熙攘的人流和味道让她有些眩晕。八月的阳光丝毫不懂怜香惜玉,道道光芒如火针刺向她的全身,不一会就让她大汗淋漓。头发被汗水侵蚀,耷拉在前额和两鬓,发尖上挂着晶莹的小汗珠;湿透的T恤黏在身上,极不舒服;还好穿的牛仔短裤,俩腿虽然避免不了阳光的热情关照,但总算不那么气闷难受;背上的旅行包硌得她极不舒服,里面似乎装着一块刚从砖窑里取出来的烧坏的没有形状的砖坯。她扭了扭背,调整了一下背包带子的长度和“砖坯”在背上的位置,就向一辆摩拜单车走去。是的,这次,她决定踩着单车去那几个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这些地方,彬缤并不熟悉,从未去过,她一直存在微信的收藏夹里,只要是跟他聊天时他发的定位,她都仔细妥当地收藏起来,当时收藏的时候并没想到要把它们从地图上搬到现实中来,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真切切地双脚踏在这些由虚变实的土地上。一切恍如在梦境中!彬缤的心有些酸,嘴角不由得瘪了瘪,眼睛里就有雾气腾上来,但她咬住了唇,硬是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她不由得轻叹一口气,打开导航,跨上开了锁的摩拜单车,听从导航的指令,向第一个目的地飞奔而去。

  这应该是他工作的地方,彬缤打算找到地方后,就站在马路对面,远远地隔着行人和车辆看着他,哪怕只是看到他一个背影,一个侧影,一个慵懒躺着的睡姿也好。最不济的,看到他大声咳嗽或呵斥员工也行,她只想看到他真实的一面,看到他真实地生活着、工作着,就好,见过之后,最好就在他回头看到她惊诧之时,像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来一辆车,挡住两人的视线,等到车子驶过,自己也随着车子离开不见。彬缤一路想着,一路随着导航的提示骑行。自行车道慢慢不见,道旁是一排垂柳,长长的枝条一根根垂下来,叶片上蒙着厚重的灰尘,虽然还是夏天,叶片绿得并不新鲜有活力;路面不宽,两个车道,有些破损,坑坑洼洼,有很多积水,水里漂有腐烂发黑的树叶,车辆驶过,翻起黝黑的水花,又有调皮的水珠趁机四处溅散开去,只欢腾了几秒钟时间,这些水珠或掉落回原处,或洒在旁边的路面,或粘在过往行人的鞋面裤管上……这是个明显长久失修的地段。行人不多,稀稀朗朗踮脚行走在道路两侧;有车辆,多数是灰头土脸蒙尘急速驶过,公交车走得并不温文尔雅,倒像个醉汉歪斜着前进……彬缤有些失望,这跟她想象的情景太不一样,相差得实在太远了。万一真的被他看到,实在没处躲去。继续前进,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彬缤的心越来越紧张,既希望看到他,又怕被他看到。她低着头,帽檐压得更低,导航把她引到一条细碎石子铺的路上,路两旁是低矮的厂房,也有活动房。进出厂房的路面坑洼泥泞不堪,过往的车子谨慎踉跄着前进。彬缤骑在自行车上,有些颠簸,为了躲开那些积水的大小坑洼,她只好不断地扭动着车龙头,扭动得有些频繁了,车子终于不能前进,停住了。于是她踮脚站住,趁这当儿,她看了看四周,不是她想象的大门面,也没有他停靠的车子,抬头看门脸的招牌,竟不是她要找的地方。深深的失望再次袭上心头,她停靠好车子,围着附近的厂房和能去的路行走一圈,没有她想要的任何痕迹。她不死心,又逐一对着门脸招牌一个个找过去,还是没有她要的那个店门。她感觉自己被那个虚假的地址给骗了,或者,那只是一个陈旧的地址,只是他曾经留在这里的痕迹而已,她所知道的那个店名,现在在这个相同的地方,早已换成了另外的名字。明白了这个真相,她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声音细微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无限留恋地再看了一眼这个他曾经来过的地方,开始向下一个目的地驶去。

  她一路骑行,一路拍照,也许这条河边,也许这座桥上,也许那棵树下,也许这个店里……他都来过。他一路来来去去的途中,总能留下些微气息,她来来回回走着,总能重叠到他的脚印。彬缤,你这个傻妞啊,真是一个好傻的妞啊。

  彬缤要去的第二个地方,可能是他去见客户的地方,还是导航带她过去。路很宽,路旁的绿化很多,生长着各样高矮参差的树,有花散种在其间。一路行来,因为人少的原因,四下里很安静,路旁交通指示灯间或闪一下,发出或红或绿或黄的光,也因为电流的原因,持续发出“嗡嗡”“呜呜”的声音。她路过了一片裸露的地面,罩着一层绿网;接着又路过了一条河,河水有气无力地淌着,流向不知名的远方;河水并不澄澈,颜色有些杂,黑色、绿色、蓝色、黄色掺杂其间,不知道它们来自哪里。一座并不雄伟的桥横跨在上面,看上去失去宠爱和热捧有些年月了,有车疾驰而过,桥身有些颤动,为了表示抗议,它扬起好大一股灰尘,遮挡你的视线,遮挡车子的去向。彬缤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想赶走企图在她鼻腔口腔安家的灰尘。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她试试探探地听从导航一路前行,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怀疑自己走错了。终于,她来到了一处楼盘,好大一爿楼房,她看到了定位中的那个地方,楼房的名字一直牢记在心。彬缤停下了,找了一个稍稍有些隐蔽的地方站着,出神地盯着那扇大门,想象着他从门里进去的样子,想象着他进去之后工作忙碌的样子。“他此时会从这门里出来吗?”彬缤痴痴地想。她给自己定下在这里逗留20分钟的规定,把凡是能步行的林荫小道都来回走了一遍,偶尔有路人经过,诧异的眼神会停留几秒,揣摩这个单身姑娘的意图。没有他的车,没有他的影子,彬缤的心慢慢往下沉,是谁说,当你积攒够了失望,心便会慢慢没了知觉。彬缤此时既没了期待也没了失望,千辛万苦赶过来,只是,空一场。但是,这地方,他却千真万确来过,现在,她也千真万确来过,都来过,却未谋面,蓄谋已久的邂逅情景,永远只存在于一厢情愿的策划和臆想中……20分钟中,几年的时光倏忽而过,相识似乎还在昨天,分别却蛮横地横亘在了眼前。20分钟到了,彬缤起身,她要赶往第三个地方了。

  第三个地方应该是他闲暇之余来放松休憩的地方。彬缤风尘仆仆赶来了,是一个极小极不起眼的地方,几经周折几番来回,又询问了附近几个店里的工作人员,最后确定就是这里了。一条窄窄的巷子,宽不足两米,它就在这窄窄巷子的右旁,有醒目雅致的招牌,有仿古的石柱石狮,有一副对联挂在门两旁,木刻的。之前在他的圈里见过,只一眼就被“XX”那两个字深深吸引,还有字及木板的颜色,独特、淳厚。彬缤掏出手机翻找出他拍的照片,仔细揣摩着他拍照时的角度,站的地方,重叠着他的脚印他的身姿他的手势,拍了删,删了拍,最后终于拍出了跟他拍得差不多的一张照片。彬缤有些紧张,好像他就在旁边看着她一样;有些羞赧,仿佛秘密被人窥破;有些慌乱,生怕他突然从木门里走出来。对联中间的木门古色古香,是对开的,门环静置其上,有风吹过,轻微晃动,挑逗着诱惑着你的手指去叩动它们。她也想敲门进去,陪主人唠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吃点什么;或许上天眷顾她,让坐到了他坐过的椅子,喝到了他用过的杯子,尝到了他点过的甜品。可是眼前,门是锁着的,彬缤扣了扣门环,似乎触摸到了他的指纹,感受到了他手的温度。此时,彬缤的心仿佛被陈醋浸泡,酸得能拧出水来。制造那些浪漫的邂逅和相遇情节的人,一定是被无数次无法实现的邂逅和相遇伤透过后,才借助这些唯美画面弥补心底的缺憾。彬缤也是带着这种深深的缺憾,噙着泪,一步一回头无奈离去。你的世界我来过,你不知,我也自不必言说。

  现在抵达的第四个地方,应该是他的家了。他发过定位,发过图片,也不小心透出“villa”这个单词。彬缤动用所有信息,绞尽脑汁,不异于解一道她最怕的物理难题,最后锁定了这个地方。她真的好想进去看看,只要能找到那个图片里出现的墙面和墙面上的字,彬缤就心满意足了。然而,小区门口有保安把守,戒备有些森严,彬缤有些胆怯。想了好多理由想进去,可是每条理由都不成立。可以称自己是中介应约见房东的,可以称自己是想租本小区房子的,也可以是称要进去找朋友的……可是要凭身份证登记,彬缤不想在门口逗留,也不愿意在登记本上留下自己的信息,万一真的叫他看到,该怎么掩饰和逃离。“留到下次再来吧。下次来了一定要进去看看。”彬缤暗暗决定。“可是,再也没有下次了。”彬缤痛苦地想。绕着小区的外围墙,她走了一圈又一圈,沿途的景致拍了又拍,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路标,交通灯,道旁柳树,路边店名……并无新奇之处,她偏要贪婪地拍了个够。在这里,彬缤愿意做一棵树,一棵草,哪怕做一粒灰尘,她也甘心哪,至少,可以跟他呆在同一座城市,可以每天目送他来来去去,目送他进进出出,这是一种多么奢侈的幸福

  最后,彬缤坐在华联超市一家蛋糕店,这里也留有他的足迹。在一楼,她点了一杯咖啡,慢慢啜着,慢慢品着,慢慢咽着,让苦味夹着香味从舌尖弥漫整个口腔,又从口腔顺着食管滑到胃部,整个腹腔就被一种苦苦的甜甜的淳淳的香香的味道萦绕着缠绵着,久久不肯散去。那又怎样呢?彬缤想。再美好再不舍又怎样呢?一切都将过去。以前的,眼下的,将来的,都将过去。又有雾气朦胧了彬缤的眼睛,她伸出双手撑住额头,没有人知道这个姑娘心中的悲苦,她扮错了角色。起首一句错了,全篇都错了。爱是错,痴心是错,期望是错,出发是错,结束是错……一切都是错,这个傻姑娘,从一开始就是错。

  他们一起走过了整整八年的时光,她和他是高中校友,上下届关系,她是他的小师妹。和所有的校园恋情一样,他们经历了相知相恋相约的过程,而相守却敌不过现实,难以维续,离别就理所当然到了眼前。他先她一年出来工作,外面的世界迷花了他的眼,身处不同城市,还在继续求学的彬缤明显感觉到他的热情在减退,每次聊天变得敷衍,她每说一句话,他只发表情包。或者干脆不回复,或者很长一段时间里从不给她一条信息,在属于彬缤的节日和生日,一些有意义的日子,从来就没有任何问候,有时电话拨打过去,不是不接,就是隐约听到旁边的女声……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其中的痛苦和煎熬只有自己明白。

  无数个深夜,思念缠绕着她,困扰着她,纠缠着她,让她无法入眠,往事一幕幕,勾出她的许多眼泪。彬缤,这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离别到了眼前,决定要跟他告别,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结束这段本不该开始的幼稚的感情。从她所知道的他的全世界路过,把他走的路重走一遍,企望去感受他的气息,去找寻他的踪迹,去重叠他的脚印,去触摸他的指纹……然而每去一个地方,失望和决绝就在彬缤的心上划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去的地方多了,彬缤的心早已痛得麻木,只有这样麻木之后,就再也不会有痛的感觉了。

  你的城市我来过,你的世界我来过,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但,我始终走不进你的世界!就让我以这样的方式,亲近你,再,决然离开你!

  后记: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

  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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